“快点吧。”
见她迟迟未动,男人不自禁低声催促,却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半身倚靠在粗糙的树干上,看样子似乎并不害怕她会吃下这颗药而死掉。
“我知道了,不要催我。”她弯眸,冷声警告。
——钩吻致死需要三克,但这枚药丸明显没有达到重量,定然混杂着其他的药物,她的忍具包里还有备有几枚普通解毒丸,凭借自己的身体素质,应该能撑到见到夕颜他们。
阿七打定主意。
将药丸小心翼翼地捏在指腹,用指缝的千本刮下一层薄薄的样本后,她才不紧不慢地连同着普通的解毒药一齐塞入嘴里,囫囵咽下。
苦涩顿然在舌尖处蔓延开来,喉间似有野火燎原,又像是有一只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令她的呼吸不禁开始变得紧涩急促起来。
虽然腹中痛苦翻江倒海,但她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风平浪静,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改变。
几秒过后,她蹙眉垂头,猩红之色如潮水霎时退去,眼角划过一道鲜血。
宇智波斑自然睨见了她眼角那抹与黑暗格格不入的鲜红,便饶有兴趣地观察等待了小一会,忽然横握苦无倾身袭来,阿七眼眸一凛,身体迅速做出反应,闪身格挡,回身正踢中他的手腕。
一声锵鸣,苦无脱手而飞,深深斜扎入一旁的树干上。
宇智波斑揉揉手腕,以极快的速度赤手空拳欺身而上,阿七堪堪躲过,随即抽刀进攻,几番来回试探过后,他确认了她并无任何异常,停下攻击,反而笑了起来。
“你还真是……”
阿七虚了虚眼眸,明白了这番试探后的最终目的。
——“久延毘古”是空间瞳术,它的限制在于次数和施术人所在空间,而非时间。最关键的问题就在这场博弈之中,她已经浪费了一次。
她猜测,宇智波斑手中应该有一份极度完善的情报,详细完善到她的性格弱点一应俱全,她那种自私自利,贪生怕死的性格被他所了解得一清二。所以才有了这种奇怪的试探。
假如她不想死,大概率会再动用一次万花筒写轮眼。
可是,人非一面,而是多面。
因为先入为主的原因,宇智波斑的脑海里显然已经形成了对“宇智波七”的固有形象,他对自己时刻所展露的傲慢与不屑,反而令阿七看到了一丝脱身的希望。
倒不是多么喜欢木叶,而是她清楚自己脱离了木叶以后,会很难活下去。
须臾后,低沉的嗓音径直打断了她杂乱无序的思绪。
“走吧,我带你去见他们。”
确保他的眼神看不见后,阿七抿了抿嘴角,不动声色地咽下了嘴里的苦涩。
她不仅不能死,还要把剩下的队友带回去。
同一时刻,远在海域另一端的火之国。
经历了两个小时的商议之后,由旗木卡卡西为首的救援小队组建完毕,并以最快的速度向水之国的方向赶去。
***
他们缓缓向前走去,穿进一片树林之中,风在这里变得安静无比,林间薄雾缭绕朦胧,看不清前方的路,阿七一路走着,一面沿途偷偷做下标记。
就算等不到总队长的救援,她也逃跑时也需要这些标记来指路。
又悄悄落下一道标记,阿七擡眸问:“还有多久?”
“马上了。”
他们穿过薄雾笼罩的树林,终于在黎明前夕,抵达到了一处黑黢黢的洞xue前,深深的沟壑中灌木荆棘密布缠绕,四周安静到能够清晰地听见她压抑中带着急促的呼吸声。
滑腻的青苔布满生锈的铁栅栏,喜阴的爬藤植物将光线都挡去。
这是雾隐村里一处废弃的监狱。
原本可以正常通行的铁门不知为何被人浇筑封死,宇智波斑冷眼看着刚拔出佩刀的阿七,忽地一把拎起她的风衣帽子,动用神威带着她穿了过去。
在一片黑暗中,两个穿着暗部制服的队友头挨着头,躺在角落里昏迷不醒。
只不过一夜而已,却恍若隔世、物是人非。
“哐当”一声,阿七随意地丢开刀,缓步朝他们走去。每走一步,她眼眸之中的猩红之色就愈发浓烈,最后一步,她眼中的三枚墨色勾玉已经旋转缀连成花,倾情盛开在一汪血泊之中。
“放了他们吧,”阿七的手贴上夕颜的脸颊,垂眸道:“你答应过我的。”
没有人回答她。沉默了片刻后,她的背后忽然响起了一阵极轻的异动声,像是有什么塑料物被抖落在了地上。像是想起了什么,阿七皱眉回头,只见之前的做下所有的标记物不知何时都被宇智波斑摘了下来,五颜六色的,成了这黑暗中唯一的色彩。
眸光微动,阿七的脑海里飞速地划过另一个问题——
他从未离开过自己的视线,这说明这周围还有其他人存在。
……可惜,现在想太多也没用。
压下浮躁的思绪,她暗暗将夕颜的左手尾指和天藏的右手拇指紧握在掌心。
刚做完这一切,宇智波斑就把掰碎的物件轻踢到了她的脚边,他蹲下身扼住她的喉咙,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你觉得呢,阿七,我一点都不喜欢——”
“久延毘古。”
阿七的声音很轻,却满含浓烈的恶意,“正巧,我也不喜欢你。”
黑发少女竭力仰起头,毫不避讳地直视他,眼角带笑,暗红色的血液从嘴角缓缓淌下。
宇智波斑眼中的倨傲尽数消失,错愕与气愤瞬间治愈了她胸口的疼痛。
“你吃了——”
只来得及从喉咙中发出几个仓促破碎的音节,他就和夕颜他们一齐消失在了洞xue之中。
紧接着,剧痛在眼球处炸开,她捂着眼,骤然大笑起来。
“对啊,我就是吃了毒药。”
***
漫长又痛苦的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
阿七从疼痛中清醒过来,模糊的视线锁定了离自己不远处的太刀。
强烈的求生信念支撑着她爬了过去,痉挛的手指摩擦过粗糙的地面,竭力握紧了刀柄。她咬紧了牙关,拄着刀踉跄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地朝洞xue的出口走去。
天光乍破。
风声簌簌作响,吹动了监狱外的葳蕤茂盛的草木,吹散了笼罩的雾气,从天穹洒落的金色晨曦没有了阻碍,便趁机从间隙中漏了进来,照亮了临近洞口的凹凸不平的一小块地面。
胸口处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刺痛,阿七握刀的手止不住地剧烈颤抖。
好不容易挪到了洞xue边,她举刀砍向铁栏杆,却被回弹的力道弄了个趔趄。阿七狼狈地跌坐在地,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喘着气将头靠在生锈的栏杆上。
天空被绿叶盖住了大半,从间隙中望出去,她看见了清澈的一角碧蓝,视线再往下挪去,就是眼前那片长在沟壑中的灌木丛,绿意葱茏,耳畔鸟鸣啁啾,婉转动人。
浓浓生机之中,她仿佛望见了青蛙揣着手,站在不远处朝她咧嘴大笑。
阿七很想放弃了。她望着监狱栅栏外的世界,望着身影逐渐模糊的青蛙,万分艰难地勾起了嘴角,黑色的发丝凌乱地黏在脸上,与从眼角、鼻中淌下的黏稠黑血混杂在一起。
她即将面临死亡,可内心深处却没有生出几分遗憾。
……害怕死亡,原来是身为忍者的自己作茧自缚罢了。其实没有什么东西能令她感到真正的害怕。
透过绿叶间上下起伏的罅隙,晨光弥漫在漆黑的眼中,照亮了那双逐渐涣散的瞳孔。
忽然,阿七略微上扬的嘴角凝滞住了。
——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下,赫然出现了一双涂着紫色指甲油的手,枯瘦苍白的手指上戴着刻有“朱”字的戒指,腕间宽大的黑色衣袖随风飘荡。
手的主人拂开绿叶,弯腰对上了阿七的视线。
于是这一次,阿七看见了从绿叶上倾泻而下的晨曦,肆意流淌进对方那双艳丽的红眸之中,似熊熊燃烧的火焰,又似荒芜中绽放的野玫瑰,瑰丽妖冶到令人忍不住生出几分心悸与无措。
“天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