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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争虎斗(三)(2 / 2)

“是。”

恭送周太后进了里屋,姚灵香才走到梦龄身边,压低声音问:

“姑娘,原先跟着汪直那个映雪,和你很熟吗?”

梦龄神情一紧:“她出什么事了?”

“那倒没有,奴婢手下的人今儿个在西苑碰到了她,她嘴里一直嘟囔着您的名字,问您什么时候去见她。”

梦龄瞬间明了:“她知道尚寝局效忠太子殿下,是故意说给你们听,好带话给我,引我去见她。”

姚灵香意会:“你们之间——”

梦龄点点头:“定是她想告诉我些什么,快给我备下果盒,我这就打着为殿下祈福的名义,去一趟西苑。”

“奴婢带人陪你去。”

“不,人多了,会引起她身边的人警觉,要让贵妃怀疑到什么,她的处境就危险了,还是周嬷嬷陪着我装作偶遇最为巧妙。你那边呢,只需让底下的人不着痕迹地,把我要去西天禅林祈福的事透露给她,远远跟着就好。”

“好。”

西苑。

一盏盏挂起的灯笼连成两条长龙,顺着道路两侧蜿蜒伸展,一眼看不到头。

空旷的草地上,三三两两分布着一座座形态各异五颜六色的大花灯,一群小宦四下检查着,其中领头的,正是此前在南海子逗弄过梦龄、又在清宁宫讨好于她的直殿监掌司宦官,现今他被调到神宫监,灯会的琐事自也归到他头上,巡视一圈后,满意地点点头:

“总算都扎完了。”

附近干活的宫女被那花样繁复的灯笼吸引,趁着主子不在,纷纷丢下手中活计,围在花灯前叽叽喳喳感叹:

“真壮观啊。”

“普天下最好看的灯都在这儿了,能不壮观吗?”

“唉,可惜元宵佳节,咱们得当差,没法来看了。”

掌司宦官一听,勾起一缕浪笑:

“这还不好说?你们叫我声好哥哥,今晚我就以试灯的名义,全都点亮它,让你们先过过眼瘾。”

宫女们正要与他调笑,一瞥眼,瞧见梦龄经过,忙正了神色,微微福了一福。

掌司宦官也赶紧敛了笑意,躬身行礼:

“姑娘。”

梦龄认出了他,微微蹙额:

“又是你?”

掌司宦官忙道:“奴婢谨记姑娘嘱托,绝没有欺负她们,不过是趁着休息跟姐妹们说笑几句。”

梦龄不理,直接去问跟他说话的几名宫女:

“当真?”

几名宫女纷纷点头:“是真的。”

疑虑褪去,梦龄瞟了眼掌司宦官:

“算你有点长进。”

“嗨,能不长进么?”掌司宦官唏嘘,“从前被欺负惯了,总盼着哪一天自己能耐了,全都欺负回来,谁想到汪直汪公公那样位高权重的人,也能跌进泥土,再爬不起来呢?罢了罢了,不跟他们学了,安安分分,老老实实,茍完下辈子吧。”

一番掏心的话说得梦龄神色动容,态度和善了许多:

“你能有此感悟,实属难得。”

掌司宦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让姑娘见笑了。”

梦龄回之一笑,径自赶往西天禅林去了。

那些宫女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好奇来问掌司宦官:

“你跟未来太子妃认识啊?”

掌司宦官一改先前的谦恭小心,骄傲地挺胸:

“何止认识,我们熟着呢,要不她会一眼认出我?”

西天禅林。

果不其然,在那里“偶遇”到了映雪。

她依旧是疯疯傻傻的呆滞模样,身上衣服却比从前破旧许多,发髻挽得松松散散,银钗斜斜插着,将掉未掉,瞧见梦龄,立马小跑着奔过来:

“梦龄!”

梦龄仍做出那副为难且疏离的模样,退后了一步:

“不是跟你说过了么,咱们各为其主,立场有别,不能再来往了。”

映雪瞪起眼珠子,气呼呼地摘掉发间银钗,故技重施,狠狠扔到远处草丛:

“不玩!都不和我玩!”

可是这回,随行的小宦却一动也不动,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扔,你接着扔,扔没了,就什么也别戴。反正汪公公被贬得远远的,他也瞧不见,便是瞧见了,又能怎么样?他如今混得还不如我呢,管得着吗?”

“管!管!让你管!”

映雪擡手便去打他,那小宦掣住她手肘,厉声喝道:

“老实点!贵妃只是看在汪公公的面上,留你在这里,她可不管你过得滋不滋润,惹毛了老子,揍得你一身伤,哭都没地儿哭去!”

说罢,他用力一推,映雪向后趔趄几步,扑通跌倒在雪水坑里,衣裳霎时浸湿大半。

梦龄终于有了借口,上前扶起映雪,绷着一张俏脸,向那小宦道:

“下手没个轻重,冻出病了怎么办?”

小宦不意她会出手,忙道:“唉哟,姑娘,一个傻子,您管她做什么?”

梦龄横眉冷对:“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拜高踩低的行径!从前汪直在时,恨不得拿她当祖宗供着,汪直一失势,就可着劲儿作践人!”

小宦讪笑:“您也瞧见了,她是个不听话的,奴婢就是想管,也管不好啊。”

梦龄叹了口气:“罢了,反正汪直回不来了,她往后都是一个人,无依无靠的,跟她多讲几句话也没什么。走,回住的地方去,我帮忙给她换件衣裳。”

小宦面上一喜:“诶,有劳您嘞!”

回到住处,小宦也不管映雪,只管为梦龄斟茶,还未呈上,周嬷嬷先接过,一摸茶盏,皱眉道:

“凉的,我们姑娘不能喝。”

小宦尬笑一声:“姑娘稍候,奴婢这就去给您烧壶热水。”

梦龄自己从衣橱里捧出套干净新衣,一面给映雪换,一面嘱咐:

“嬷嬷,他做事不细心,你去看着点。”

“是。”

周嬷嬷随小宦一起退出,关上了门,屋里只剩她们两个人,映雪立即正了颜色,隔着窗户,指指西厢房,低声道:

“那儿,关着一个人,名叫张留涣。”

梦龄瞳孔一亮,又惊又喜:

“当真?”

映雪点头:“昨儿个半夜,人给弄进来的,他们以为我睡得死死的,其实我全听着呢。”

“原来人藏在了这儿。”

梦龄激动不已,趁着小宦在厨房烧水,眼下没有旁人,快步出了屋,映雪跟在她后头,两人一道来至西厢房。

门扇紧闭,又逢夕阳西下,光线逐渐变暗之中,隔着窗纱看不真切,只隐隐瞧见里面椅子上坐了个人。

梦龄心里有了数,叮嘱映雪:

“你继续盯着,我马上去给殿下报信儿。”

正欲转身,里面忽然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都到门口了,怎么不进来呢?”

梦龄瞳孔一震。

吱呀——门扇从里徐徐开启,万贞儿吟吟含笑的脸缓缓现于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