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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之仪(一)(1 / 2)

生辰之仪(一)

宴会还未开始,周太后携着后宫众人在二楼纳凉,大家临栏而坐,轻摇团扇谈笑风生,哄得周太后满面红光乐个不停,唯有梦龄坐在人群后头,一面附和着她们笑,一面悄悄张望楼梯口。

太子上得楼来,端端正正施了一礼:

“见过奶奶,见过各位娘娘。”

众娘娘微笑点头,周太后热情招呼:

“来,宝贝孙子,坐奶奶这儿。”

早有宫人往她旁边搬了绣墩,太子含笑过去,一面走一面不动声色地寻找人群中的梦龄,撩袍坐下时,终于扫到了最后头的她,两人眼神一碰,各自勾起唇角。

周太后慈爱地摸摸孙子脑袋,笑着比划:

“想当年,送到老身跟前儿时,才这么点,一晃眼,都长成个大人了。”

“可不是?”王皇后笑着接话,“那么瘦弱的小孩子,被您养得这么好,可见您这做奶奶的有多用心。”

其他妃嫔纷纷附和:“是啊是啊,说到疼爱太子,没有谁能排到太后前头!”

太子亦由衷道:“得遇奶奶,是孙儿这辈子最大的福分。”

周太后眼眶一红:“你也是奶奶的福分,弟弟远走,大儿子不爱亲近,小儿子去了封地,直到你出现,奶奶在这宫里,总算有了寄托。”

姚灵香怕她再说出些话传进皇帝耳中惹是非,赶忙捧上锦盒,笑道:

“太后疼殿下疼到骨子里,老早就命人打造了条如意锁项链,还斋戒十日,特意去庙里求了法师开光,好保佑殿下呢。”

“对对。”

周太后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打开锦盒,拎出那条金灿灿的黄金如意锁:

“来给我的宝贝孙子戴上。”

太子低下脑袋,项链戴好之后,冲她绽出一个明亮笑颜:

“谢谢奶奶。”

余人也依次呈上礼物,第一个自然是王皇后,奉上一顶玉发冠。随后是万贞儿,她仍未到场,又差人送上一盏斗彩鸡缸杯,美其名日刚好和梦龄的配作一对,毫无疑问,再次换来周太后狠狠一个白眼。

再接着是邵宸妃,她依然大方,亲自呈上一条缠枝花纹金腰带,得到周太后的满意颔首,以及众妃的轻声议论,没眼力劲儿的名号更加巩固。

柏贤妃也没来,照旧只派了贴身宫女来,奉上的是枚龙纹玉佩,此物一出,周太后与王皇后同时坐直了身子,异口同声道:

“悼恭太子之物?”

那宫女点点头:“太后和皇后娘娘好眼力,这枚玉佩正是悼恭太子出生之时,万岁爷赏赐之物。这些年来,贤妃娘娘把它放在佛龛里,日日烧香礼拜,今日赠予殿下,便是希望悼恭太子的在天之灵,能护佑着殿下一帆风顺安如泰山。”

周太后听完,拍拍孙儿肩膀,唏嘘道:

“她呀,和老身一样,也把寄托转到你这儿了。”

太子面现感动,双手接过,声音恳切:

“请替我转告贤妃娘娘,她的爱护之情,晚辈定当铭记在心。”

那宫女应了声是,躬身退下。

余下妃嫔一一送上贺礼,砚台、毛笔、弓箭......品级越低,礼物越轻,太子这边一一收下致谢,最后总算轮到了梦龄。

两两相对,目光相接,太子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暗含着期待。

当着众人的面,梦龄不好意思与他对视太久,微微垂下头,打周嬷嬷手里拿过一个卷轴,双手呈给太子:

“殿下寿诞,梦龄手头没什么好东西,亲自作了幅画给您贺喜,愿您日月长明,春秋不老。”

“让我瞧瞧,画的什么。”

太子喜盈盈接在手中,迫不及待打开。

只见碧草连天的田野间,一名少年行走在明亮的光线里,孤独之中,透着难言的豪壮。

他怔住,画中场景是——

“南海子?”

好奇凑过来观赏的周太后抛出猜测,梦龄含笑点头:

“太后果然好眼力,奴婢在南海子时,曾远远见过殿下一面,便想着,既是送礼,不如画下初见,也算是个纪念。”

那次他雨天独行,早在没变天时,她就瞧见了他,那会儿不知身份,又离得远,只远远望着那寂寥悲壮的身影,无端生出一丝怜惜。

为免他人起疑,画中人儿的宦官服变做了皇子所着锦衣,更显矜贵气质,周太后赞不绝口:

“好好,画得真好,也是我乖孙子生得好,才能画得这么俊俏!”

太子面上平静如常,心下却乐开了花,故意咳了两声,道:

“若换成雨天,有人来给遮个伞,意境便更美了。”

梦龄听出他言外之意,面颊染上一抹绯红。

周太后不明所以,摆摆手道:

“不不,雨天太过凄清,还是晴天好,喜庆!”

王皇后打趣:“太后说的是,再者嘛,梦龄眼里只看得到太子一人,画里自然容不下别个。”

那抹绯红一路染到耳朵根,梦龄羞极,玉足轻跺:

“娘娘惯会取笑!”

说罢,身子一扭,去往长廊那头吹风了。

周太后轻推了把王皇后:“女孩子脸皮薄,你呀,把人家说羞了。”

“羞,才证明说准了!”王皇后轻点了下扇柄,笑眼中透着羡慕:“梦龄画得这般传神,可见心里有多看重太子,将来他们婚后啊,必然举案齐眉琴瑟和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神仙眷侣!”

周太后骄傲地擡起下巴:“那倒是,老身给挑的孙媳妇,当然错不了!”

众妃嫔一顿附和吹捧,欢乐的笑声中,太子弯着唇角收了卷轴,也不交给林林,仍抱在自己怀里,坐回椅中后,看似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她们说笑,眼神却时不时飘向梦龄那边。

过了会儿,他寻个借口起身离座,趁着没人注意,打另一侧悄悄绕到她那头。

守在附近的周嬷嬷率先瞧见,还未开口,林林已抢先一步,拽她到了一旁。

太子衣襟带风,步至梦龄身侧,微笑轻唤:

“梦龄。”

梦龄听到他的声音,先是惊喜回头,接着下意识瞅瞅四周,见没有外人,略略放下心来,低声嗔道:

“你也不怕被人瞅见?”

太子慵懒地靠在栏杆上,满不在乎道:

“光天化日,咱们又没做什么,还不许人吹个风啦?”

“行,那您在这儿吹,梦龄去往别处,省得有人说闲话。”

“诶。”

太子一把扯住她手臂,语气带着些撒娇:

“陪我一道品品画嘛。”

梦龄心里其实也不舍离开,不过是故意逗逗他,现下有了台阶,便停了脚步,回首睨他一眼:

“品画就品画,别拉拉扯扯的,教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太子嘻嘻一笑,松开她手臂,抽出腋下画轴,缓缓展开。

梦龄靠回栏杆,与他保持出一人的距离,微微侧过脸,目光落在画上的人身上,只听他慢悠悠地问:

“你觉得是晴天一人独行好呢,还是雨天两人撑伞好呢?”

梦龄又嗔他一眼,纤纤玉手指向画中天空的一对飞雁:

“雨天,画不了这个。”

太子顿时了然:“比翼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