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正却以为他上了道,心下得意,朝那名舞女扬扬下巴:
“去,给太子殿下敬杯酒。”
那舞女舞袖翩飞,轻盈地旋转到太子面前,微微跪下身来,纤手捧起一杯酒,盈盈浅笑:
“奴家梦迎,敬太子殿下一杯。”
好巧不巧,名字偏偏与梦龄相近,半醉的太子更是把她当成了心上人,忙伸手扶她:
“快,快起来。”
舞女袅娜起身,装作脚下不稳,顺势跌坐在他腿上,太子赶紧搂住她的腰,关切地问:
“没磕着吧。”
“有殿下在,奴家怎会磕着?”
舞女娇羞一笑,柔柔地靠进他怀里,一手圈住他后颈,一手执起酒杯送至他唇边:
“殿下请用。”
软玉温香在怀,太子何曾有过?当下被这‘幸福’冲击得迷迷糊糊,一口饮下,紧紧抱住了她,歪着脑袋轻轻蹭她的脸颊:
“我好喜欢你这样。”
好巧不巧,这一幕偏偏落入梦龄眼中。
原来送走父母后,一回想起与太子的种种,心思就无法安宁,自己在后宅猜来猜去,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想着等太子回来出言试探吧,又遇上他事务繁忙,迟迟不得脱身。
得知他在前厅参加晚宴,从不爱出席这种场面的她便主动来此,立在门外,静静等候着结束,好第一时间到他身前。
结果呢,才刚过来,便看见那千娇百媚的舞女坐他怀里,她盼着他赶紧推开,他倒好,不推反抱,还跟人家蹭起来了!
气得她扭身就走,低声骂道:
“轻浮!原来对谁都这样!不,对外人更加浪荡!”
厅内的太子毫不知情,犹自享受着这美妙时刻,那舞女在他耳旁轻声呵气:
“殿下喜欢,那今夜便由奴家伺候您吧。”
“嗯?”他红了脸,忸怩又期待地问:“怎么伺候?”
纤手顺着领口滑进他的胸膛,舞女轻咬他耳唇,媚声道:
“殿下想怎么伺候,奴家就怎么伺候。”
体内有一股强烈的欲望腾地被勾起,他捧住她的脸,盯着她的唇,轻声呢喃:
“好梦龄,你今儿个怎这般可心?”
“殿下听岔了。”舞女娇笑,“奴家名唤梦迎,不是梦龄。”
“不是梦龄?”
他一个激灵,瞬间酒醒了一半,立马推开了她。
“啊。”
舞女差点跌倒在地,一脸无措。
在场众人一惊,纷纷搁下手中酒盏。
“没用的东西,竟惹怒了殿下,给我拉下去!”郭正骂完舞女,又向太子陪笑:“殿下息怒,下官马上给您换新的美人。”
“不,不是她的问题。”太子摆摆手,“是这件事不妥,我、我不能这么做。”
他也说不出哪里不妥,只晓得那不是梦龄,便是不妥。
“我乏了,回去歇息了,你们自便。”
留下这句话,他扶着案桌缓缓起身往外走去,立于厅角的平安离得远,加之有乐声干扰,也听不清梦迎梦龄的,只道是殿下喝醉了,便赶紧来扶。
主仆二人一道离开,望着太子晃晃悠悠的背影,郭正哑然失笑:
“哈,看不出来,殿下还是雏儿呢。”
回至寝居,他第一件事便问:
“梦龄呢?”
林林端来醒酒汤,道:“方才回来时脸色不大好,早早歇下了。”
“噢,看来见完爹娘失望了。”
太子端起醒酒汤喝了一口,心下又一喜:
“也好,这样她就可以留在宫里了。”
喝完汤,洗漱过后,脱下外袍要入寝之时,平安忽地端了个锦盒过来:
“殿下,这是都转运使郭正送您的薄礼。”
“还有呢。”
太子蹙额,打开锦盒一看,里面是本书,拿在手中翻了一页,全是插画,再定睛一瞧,立时面红耳赤,啪地合上。
平安见状,不禁好奇来瞅:
“什么啊?”
太子将书往身后一藏,横他一眼:
“有你什么事,下去!”
“噢。”
平安退出房间,太子独个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忍不住拿出那本书来翻,那本书不是别的,正是活色生香的秘戏图册,也就是今日所说的春宫图。
他越看越脸红,心底升起隐秘的愉悦,很快的,愉悦化作烦躁,终究只是画里的人,再看有何用?
图册合上,塞入枕底,他闭上眼睛,想象着画册中鬓发蓬松衣衫半解的美人儿,逐渐化作梦龄的模样,柔顺地躺到他的身边......
次日早晨,梦龄像往常那样来侍奉他穿衣洗漱,一进里屋,却见他躺在床上,怔怔望着床顶,似在默默回味着什么,便过来掀他被子:
“殿下,该起了。”
哪料到纤手才伸出来,太子条件反射似的抓紧了被子,涨红了脸:
“你出去。”
“嗯?”
梦龄懵住,以为自己听错了,却见太子朝端来洗脸水的林林擡擡下巴:
“今儿你来伺候。”
“是。”
林林疑惑地放下洗脸水,来至太子榻前,他却仍紧紧揪着被子不放,又向梦龄吩咐:
“你先下去吧,一会儿再过来。”
“是。”
她轻轻应了声,躬身退下,心里悄悄嘀咕:
从前他巴不得把自己拴裤腰带上,怎地今日如此反常?
出了太子寝居,梦龄独自去了花园里,闷闷地闲逛,路过一棵桃树,随手折了枝桃花,一片一片地,慢慢地往下揪。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心事没想透,枝上的桃花倒被她揪了个遍,只剩光秃秃的枝干,梦龄自觉无趣,叹了口气,将那桃枝往草丛里一抛,折身往回走去。
才至垂花门,迎面碰上平安走来,只见他一面走一面回首轻望,嘴里自言自语:
“好家伙,殿下开窍了。”
梦龄神情一震:“开什么窍?”
平安不意前方有人,微微吓了一跳,忙转回头来,见是梦龄,大喜道:
“哎呀,我正到处找你呢。”
梦龄也不理会他找自己何事,一心追问:
“殿下开了什么窍?”
“啧。”平安嗔她一眼,“还能是什么窍?男女间那点事呗。”
梦龄听见自己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
虽然昨晚瞧见舞女坐怀那一幕,就已有预料,可听平安亲口印证,还是止不住的失望。
平安不察,自顾自地摸着下巴:
“我早该想到的,殿下中意的是林林姐呀。”
“啊?”梦龄意外万分,“怎、怎么是她?不该是昨晚那舞女吗?”
“啧,这你就不懂了吧。”
平安一副谁也没他懂的模样,得意地挑挑眉:
“还是我告诉你吧,林林姐和殿下啊,跟贵妃和万岁的路子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