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别淋着。”
梦龄解放了双手,瞬即轻松了许多,步伐也变得轻盈起来。
那边独个儿撑伞的孙伯坚见她得了空儿,便又与她搭起话来:
“姑娘。”
“嗯?”
梦龄侧脸看向他,孙伯坚笑道:
“城西的小吃多,卖什么的都有,比这边的吃食美味多了,有家卖蜜饯的最是出名,它家的沧州蜜枣堪称一绝,常常得排队买,离这儿有个几里地,你可以去尝尝。”
“不了。”梦龄笑着摇摇头,“殿下公务繁忙,我得随行在侧。”
太子不自觉地勾起唇角,露出得意的小眼神。
可是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梦龄接着说:“等我离宫回乡,再好好去那里品尝一番。”
“离宫回乡?”孙伯坚喜从天降,“你可以离宫回乡吗?”
“嗯!”梦龄笑着点头,“殿下是好人,只要我尽了宫女本份,总有一天,他会放我回乡嫁人的。”
“张梦龄!”太子顿住脚步,忍无可忍的喊。
“啊?”梦龄一个激灵,“殿下,又怎么了?”
他满腔怒火,却找不着由头,瞥了眼她与孙伯坚越来越近的肩膀,瞪着眼道:
“咱俩就这一把伞,你离那么远,我总得迁就你往你那边举,雨都淋到我肩上了,你看不到吗?”
他是暗示她离自己近点,不想她又会错了意,脚步一跨,溜到孙伯坚伞下,一脸无辜道:
“好啦,您只给自己打,就淋不着了。”
他真想把伞摔了。
偏偏孙伯坚不合时宜的又靠近了些,举着伞往她那边挪了挪,眼尾含笑:
“小生绝不会淋着姑娘。”
梦龄回之一笑:“多谢。”
两人并肩而立,宛如一对壁人,他倒像个外人了。
啪!
伞终究是没逃过狠狠摔地的命运。
他也不顾太子风度,气冲冲的淋着雨,一个人咚咚咚向前走。
“殿下,殿下!”
梦龄忙奔出去捡伞,孙伯坚立马紧跟过来。
她追他,他追她,狭窄的小巷里,三个人影连成一条不断缩紧的线,最后汇聚在一处。
梦龄将伞举到太子头顶,嗔道:
“好端端的,您扔什么伞啊?”
他气鼓鼓答:“手酸,举不动。”
“酸了您说一声嘛,奴婢来举呀,瞧瞧,脸上都淋湿了。”
梦龄一面轻哄着,一面举袖来擦他脸上的雨滴。
太子傲娇地哼了一声:“你跟人聊得多起劲儿啊,我插得进去话吗?干脆一个人回来好了,让你们聊个够!”
“话不是这么说,您一个人咋回去啊,包袱在奴婢这儿,咱们还得换衣裳呢。”
梦龄说着打开包袱,拿出各自衣服。
这点倒是说到关键处,太子即使怄气,也得好好配合。
两人分别穿上宦官服,戴好帽子后,梦龄又细心给他扶了扶,还不忘给他看自己的:
“殿下,您看奴婢的帽子正不正?”
正。
但他还是要象征性的扶一扶,给那个孙伯坚看。
扶完之后,才颇为满意地瞧瞧身边的少女,终归,她还是回到了自己伞下。
谁知梦龄想到一处,亮晶晶地瞧向孙伯坚:
“咦,你个子高,要不你给殿下撑伞?”
“噢,好啊。”
孙伯坚当仁不让,赶快撑着伞到太子跟前儿,梦龄则撑着伞退开。
太子的脸青一阵红一阵,闷了片刻,横了孙伯坚一眼:
“你回去!”
“啊?”孙伯坚一头雾水。
太子随口道:“跟着我们,教人看见了,容易起疑。”
孙伯坚不疑有他,应了声是,持着伞退开,梦龄复又归于原位,与太子一起回往府衙。
两人没走几步,孙伯坚又追了上来,太子烦躁:
“你怎么阴魂不散?”
“噢,小生是想问殿下,何时来递诉状呢?”
“等雨停了,下晌儿我会出趟府衙,你守在门口,假装拦路告状。”
“是。”
讨厌的人儿这才彻底退下,远离了他的视线。
回至府衙,一踏进房间,只穿着中衣的平安立刻从床上弹起:
“殿下,您可回来了,奴婢都快装不下去了。”
“唔,你可以退下了。”
太子懒洋洋的张开双臂,梦龄赶紧来脱他的宦官服,而后扔给平安。
平安手脚麻利的穿上之后,猫腰悄悄出了门。
太子往醉翁椅中一躺,梦龄则转去屏风后,脱下身上宦官服,换上平日里穿的袄裙。
隔着屏风,窈窕袅娜的身影若隐若现,映出朦胧的风情,落在太子眼中,搅得心底痒痒的,一想到她也被别人觊觎着,还一心盼着离宫,便愈发烦躁起来,忍不住唤:
“张梦龄。”
“嗯?”
“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啊?”梦龄冒出脑袋,“我又错了?”
太子横她一眼:“你说呢?”
此时梦龄已换好袄裙,只发型还未来得及改,便从屏风后转出来,懵懵地摇摇脑袋:
“奴婢不晓得。”
“好好想!”
“奴婢想不出来嘛,您直接说不就得了?”
“哼。”太子狠狠拿眼剜她,“没心思想自己哪儿错了,有心思跟人聊天是吧。”
梦龄郁闷,嘟囔道:“您今个儿怎么了嘛,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话不好好说,当着孙公子的面也发脾气,人家只是一个书生,万一被吓到了,不给你办事怎么办?”
她不提孙伯坚还好,一提孙伯坚他就来气,砰地一拍椅背:
“我就发!我就吓!他爱办不办!”
梦龄也来气了,声音不禁提高了两分:
“你到底哪根筋搭错了?”
太子噌地站起身,瞪着眼珠子道:
“你说我哪根筋搭错了?”
梦龄眼神一动,快步走到他面前,忽地捧住他的脸。
许是太过突然,太子不自觉地往后躲了一下。
“别动。”
梦龄又给扳了回来,认真盯住他的脸,指端轻轻抚摸起他的唇角。
温柔的触感冲开了胸腔中的闷气,牵得心底一荡一荡,他轻轻勾了下唇角:
“你摸我做什么?”
“怪道今儿个邪火多呢。”梦龄一副恍然状,“原来是上火了,瞧这火疖子,啧啧。”
说罢,她松开他的脸,手指从唇边的火疖子移开。
“哈?”
他微微失望,可是下一刻,那双纤手来至他的胸口,轻轻一推,他一个不稳,向后趔趄着躺坐在醉翁椅里,只感莫名其妙:
“干什么?”
“我给你去去火。”
“你——给我去火?”
他顿时红了脸,为自己心中生出的绮念感到羞耻。
“嗯。”
梦龄点头,伸手一拔,发簪抽出,一头乌发如瀑散落。
他不由自主的滚了滚喉结,这、这情景,要还不浮想联翩,还算是男人吗?
她俯下身子,白嫩娇妍的脸蛋一点点靠近,纤手悄然伸出,再次捧住他的脸,轻轻一扳。
他睁大了眼睛,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无比期待她给自己“去火”。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
窗外春雨细细,窗内檀香袅袅。
太子乖乖躺在醉翁椅里,微微闭着双目,轻轻咬着下唇,脸上极为享受又极力忍耐的模样,最后终是控制不住,自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细细的、酥酥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