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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修栈道(二)(1 / 2)

明修栈道(二)

水云榭。

太子听完林林的禀报,搁下画笔,道:

“你说的对,当下不是出气的时候,吵架解决不了问题,治好吴娘娘的病才是要紧。”

“可是路都被贵妃那边堵死了,太后不出马,谁给吴娘娘送药呢?”梦龄问。

太子沉吟:“需得找个合适的人选。”

日落西山,一行人回往兔儿山的寝居。

寝居外,阿绵立在一棵树下,攥着衣襟来回踱步,不住地张望着,然而等太子的轿撵一点点出现在路口尽头时,她先是向前迈出一步,接着又兔子似的蹿了回去,悄悄藏在树干后面,不知在想着什么。

这一幕落入大家眼底,太子指间轻敲,瞥了眼林林,林林便向梦龄道:

“看来贵妃给她派了任务,要不我出面替你打发了?”

梦龄瞅向树干后的瘦弱身影,纠结片刻,道:

“还是我去吧。”

轿撵停在寝居门口,太子等人进去,梦龄独个儿掉头,哒哒跑到大树后,正对着阿绵,开门见山地问:

“阿绵,你怎么在这儿?”

阿绵像是个做错事被抓现行的孩子,登时不知所措起来,说起话也磕磕绊绊:

“我、我来看看你。”

“那你干嘛藏在树后呢?”梦龄追问。

阿绵垂下脑袋,紧紧抠着手指不说话。

腕间的五彩绳被霞光笼上一抹朦胧光晕,腰间的驱蚊香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梦龄看在眼里,闻在鼻中,冲口而出:

“阿绵,你是真心拿我当朋友吗?”

阿绵蓦地擡头,迎视她晶亮的双眸。

回至寝殿,她径直找上正用晚膳的太子,一脸认真道:

“殿下,奴婢这儿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太子头也不擡,淡淡地问:

“不会是你那个小伙伴阿绵吧。”

“是她。”梦龄微微俯下身,眨巴着眼:“殿下,你想见吴娘娘吗?”

太子神色一动,搁下手中汤勺,缓缓擡起眼眸:

“难不成你有法子?”

“嗯!”梦龄重重点头。

“哦?”太子笑了,“说来听听。”

“今晚安乐堂附近是阿绵当值,你扮成小宦过去,大门斜对面的转角有丛竹子,以竹影摇曳为号,她会引开守门宦官,届时你偷溜进去给吴娘娘送药,借此机会一叙——”

梦龄正兴致勃勃的讲着,太子忽然出声打断:

“倘若她出卖我们呢?”

夏夜的微风拂过脸颊,耳畔不时的传来几声蝉鸣,阿绵立在角落的暗影里,摸着腕间的五彩绳,凝神望着转角的那堵灰墙。

月光下,墙面上映出弯曲伸展的竹叶,犹如一幅水墨画。

随着轻微的沙沙声响,墙上竹影微微摇曳,远远瞧去,好似被夜风吹得轻轻晃动。

阿绵深吸了一口气,擡脚迈出暗影,神情急切的跑到安乐堂门口,向值守的两名宦官道:

“公公,我的牙牌丢了,可否帮我找找?”

两个宦官正蹲在地上,用树枝划出一个区字图形,各拿了两枚石子,在上面玩走憋死牛解闷,听她此言,不紧不慢道:

“这大晚上的,往哪儿找去?等明儿早再来找吧。”

阿绵急道:“明早哪儿来得及?待会儿回去,上头免不了要查,我可如何交待?两位公公,行行好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从袖里掏出两锭银子,递于他二人跟前。

见了银子,两人立即眉开眼笑,扔下手中石子,起身接过:

“有道是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我们哥俩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一个小姑娘挨罚呀。”

“就是,在哪儿掉的?”

“那里边——”

阿绵指着相反方向的小胡同,道:

“那里边黑不溜秋的,瞧着瘆人,我胆子小,不敢多待,方才跑得急了才掉下来,这会儿实在不敢进,劳烦两位去帮我找找。”

两名宦官对视一眼,略有些迟疑:

“有些远呐,我们还得值班呢,万一有人过来,这儿没个人可不行。”

阿绵想了想道:“这样,我在这儿帮您两位看着,有什么事叫你们一声。”

“这——”

“等牙牌找到了,我对二位还有重谢。”

“行!反正你是宫正司的,你们只会比我们看得更严!”

两名宦官再不犹豫,撑杆取下大门上方的灯笼,各自提了一个,一起步入小胡同。

待他们身影隐没在胡同里,转角竹影处,立刻闪出一个穿着宦官服的人影来,快步来至门口。

此时没了灯笼照明,他整个人都在暗影里,为怕人发现,还一直低着脑袋,阿绵看不清脸,只是看身高侧脸,像是太子本人,便福了一福,让开了身子。

那人拱了拱手,躬身奔进里面。

谁知他前脚刚进了院,安乐堂四周的小巷里,雨后春笋般,冒出许多人来,领头的正是宫正司司正。

她率着一群暗中埋伏的女官打四面八方围至安乐堂门口,轻轻瞟向阿绵:

“贵妃娘娘面前,我会上报你今日之功。”

阿绵谦卑低首:“多谢司正提携。”

司正点了点头,掌心一挥:

“有贼闯入安乐堂,给我搜!”

一众女官在她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奔进里面,阿绵也毫不犹豫的跟在后头。

进得院内,却是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阿绵道:

“看来听得动静,先一步躲起来了。”

“哼。”司正冷笑,“一间一间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拽出来!”

“是!”

众女官得令,流水一般四散而去。

砰砰砰!

一间间房门被踹开。

房内现出一张张错愕的脸。

一个个要么躺在床上,要么倚在窗前,全都软绵绵病恹恹的,瞧见这个阵势,吓得缩作一团。

她们越缩,宫正司女官越觉有鬼,这个拎着灯笼扫她们的脸,那个蛮横地把她们拽开,房内众人本就乏力,顿时歪的歪倒的倒,唉哟声不断,更有甚者,嚎着嗓子骂了起来。

这边阿绵和几名女官进了吴氏的房间,只见吴氏躺在床榻上,看起来有气无力,瞧见她们,硬撑着支起身子,端起娘娘的范儿:

“大胆!此乃皇城禁地,岂容你们乱闯?”

其中一名女官目露轻蔑,道:“我等奉贵妃娘娘之命抓捕盗贼,他若来了你这儿,趁早交待!不然,等我们搜出来,贵妃娘娘那里,少不得治你一个包庇之罪!”

“哈。”吴氏讽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万贞儿想我死,何必搞这些花花名头?让她亲自来!”

女官见她嘴硬,不再饶舌,几人对视一眼,各自搜去。

到底是当过皇后的人,即便被废,待遇也与旁人不同,单独住一间房不说,家具也相对多些。

几名女官,有的扫房梁,有的翻柜子,有的看桌底,阿绵也不闲着,打着灯笼钻进床底仔细来寻。

一时间安乐堂内哐哐咣咣,吵吵嚷嚷,喧闹的动静随着夜风送入西天禅林。

喇嘛庙内,主持盘坐在蒲团上,一手敲着木鱼,一手合十,闭目诵念着金刚经。

朱见深陪着万贞儿坐于对面,静静聆听之时,窗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吵闹声,他不由得侧过脸,循声望去。

安乐堂,先前帮阿绵寻东西的两名宦官闻声回来,瞧见里面的阵仗,心里七上八下,试探着问:

“司正,这、这什么情况啊?”

司正缓缓侧过身,脸上似笑非笑:

“安乐堂有贼闯入,你们却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唉哟!”

两名宦官吓得不轻,连忙双手奉上阿绵给的银子,恳声道:

“司正明鉴,我们是为了帮你手下的人寻牙牌,才暂离片刻,这便是她给我们的谢礼,如数奉还,还请司正莫要追究。”

司正瞟了眼他们手中的银子,淡淡道:

“她就给了你们这点啊?”

两名宦官立时意会,各自咬了咬牙,分别掏出一锭自己的,加放在掌心,又往司正面前送了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