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有本事不被人牵制。
她告诫他:“那你可最好别跟莫黛似的,这么轻易就死了。”
裴燕度垂眸,“命贱之人,最难死。”
月枝阁,炎日晒过的池塘,不过几日,绿萍已生覆半池,宫中移来的荷花初绽,清风徐来,宅院里竹枝婆娑,阁前竹帘轻晃,颇有意境。
姬令云从卢珍遗物中拿到了古莲子,是那一日万辉楼卢珍本要送给她的。
古莲子壳厚,需要磨去外壳,再放入水中等待发芽。
她将这十几枚古莲打磨完,准备用晚膳,刚给绣楼挂上灯笼,就见银雀台那头传来动静——仗着自己轻功好,几乎没有走过正门,一心只想着翻墙的裴燕度,来蹭饭了。
她这几日住在月枝阁都快要习惯他这般作派。
不回家的缘由是,神都近来因韦家之事仿佛纷纷嗅到了风声,各家派了拜帖求见她,理由不外乎买花、说媒、让她指点书画等等,她把藕荷胭红留在家中应付,自己带着竹月躲在此处。
若是要一个个见,只怕没完没了。
而且她又不想入主东宫,何来这么麻烦结交,想买花,让藕荷帮他们去挑,想说媒,让胭红告知已有了属意之人,只等陛下赐婚。
至于指点书画,她只会种花,就不必外行指点了。
群青应付外事自如,派去跟着妹妹,处理从韦家搬嫁妆、在神都郊外选马场等等事。
竹月做的菜清新可口,正适合渐入暑的天气。
竹月见裴燕度来了,放下菜就回厨房自己去吃了,留下姬令云与裴燕度两人独处。
裴燕度如多年前伺候她用膳,她本有些不惯,但享受得多了,也不再别扭。
而且裴燕度话也多了起来,甚至还会找话题,“英王夫妇明日离京前往琼州,郡主要去送么?”
“不要,若不是老三哭求跪了一夜,姑姑才留下韦伏真的性命。我去送行,只怕见到她就想把她掐死,那老三就白跪了。”
开玩笑,她可不会当场弄死韦伏真。
“郡主若真的想杀韦伏真,我可在途中暗杀。”
裴燕度给她舀了一勺带着解暑的酸梅汤,语气比她还平淡无奇,仿佛只要她点头,韦伏真就活不到琼州。
姬令云摇头:“卢珍之死,罪魁祸首还是杜秦风,护不了妻儿的男子死了活该。其实韦伏真活着也是折磨,失去家族庇护,失去名声,失去荣华,老三以后只怕对她也不如往日那般了,这好像比直接死了还折磨。”
“郡主心善。”裴燕度闭眼夸。
夜晚入睡前,她与竹月和裴燕度轮流下棋玩双陆,待到她生出倦意,竹月伺候完她沐浴退下。
因为裴燕度要留在外间守夜。
姬令云这几日总是有错觉,仿佛这七年,裴燕度未曾离开她投奔解逢臣。
至于半夜被热醒,迷迷糊糊叫喝水时,见到少年的脸庞出现在帐前,她并未感到惊讶,睡得衣裳凌乱也没有遮掩的意思。
她半梦半醒时,胆子也比前大,放任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入了帷帐。
少年烛光月影中的容色朦胧宛如谪仙,送到她唇边的杯盏,她侧头不接,故意调戏道:“要解毒那般的喂水。”
她想看他羞赫涨红脸的样子。
但好像失策了。
这个少年郎不是养在她身边乖巧的黄犬儿,是离家多年归来,在外面耍狠撒野惯了的贼大胆。
少年陷入她的锦帐中,本是她要主动,结果力气比不过,生生被压在枕上喂了一通。
“郡主姐姐,除了我之外,有人这般喂过你么?”
裴燕度手指蘸水润湿她的唇,坐在她床边,如是问道。
那神情像个男妖精。
姬令云戳着他的额头,“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反正我可以同别人,你不行。你若是背着我做了不干净的事,婚契就作废!”
“好。”裴燕度又变回乖巧的模样,害得她攒出来的一丝微怒烟消云散。
因为夜晚有这一出让她十分受用,她又在月枝阁懒怠了几日,若不是妹妹选中了马场,她要亲自陪同去开价购入,否则真的懒得出门。
又晒又热的,出门一趟,浑身是汗。
马场在洛水附近,是个已经营数年的小马场,只因马场主家中欠债急于出手,马匹有近五十匹,还有几匹待产,均是西南边民的马种,适合羁旅、行商、赛马球,十分实用。
马场近水,草料丰美,姬令云同妹妹骑马环视一圈,甚是满意,可没想却在马厩撞见了不想见之人。
李从云。
而妹妹也无奈道:“阿姐,这马场还是从云哥哥手上得来的,他想以马场向阿姐赔罪。”
“不必向我解释你与韦家的关系,或者又想着编理由来陈清自己是不得已。我一向只看事实,说得天花乱坠也不想听。”
姬令云没有拒绝李从云献上马场,只是不愿与他多言,正驭马离去,却被李从云拦住。
“阿云。”李从云见她面色冷淡,只得长话短说。
“我知你属意银雀台那个小子,但你不知,他在长安养着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