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雨堂就在眼前,裴燕度与她行在黄土飞扬的路上,不经意道出此地像孩提时的家。
也是黄土飞扬的路。
姬令云知他的家在长安,她也生在长安,不过后来姑姑就将朝廷搬到了洛阳。
她在长安也未曾踏足过多平民居住的市坊。
此刻,她是簪着花寻常人家的娘子,因求子心切,前来拜祭临湘夫人。
果然是让银雀台却步直接闯入之地,他们虽然来得早,但已是人满为患了。
这还未进堂,得现在外面购买供品,里面皆是红枣莲子等寻常物,来拜临湘夫人的都不会吝啬这几个钱,毕竟洛雨堂并不强迫捐赠,只靠卖供品和吃食赚钱维护。
供品刚买到手,这旁边算卦之人还要揽生意,特意对闲看的姬令云道:“这位夫人,看面相,你比你夫君年岁要大啊。”
“女子年岁大无妨,且你是旺夫之相,只因这鼻梁生得太好,这凤目也颇明睿,太满太完好恐生波折……”
姬令云听了一通面相之术,不免又像是见到了明国师,整个人听得头大。
裴燕度见她烦闷,赶紧扔了钱拿供品礼包进堂。
“他的意思是我老了?我看着比你老?”姬令云摸着自己的脸蛋,今日照镜子还颇为满意气色呢,怎么就一眼看出比裴燕度年纪大了?
她想到此处,伸手捏了捏裴燕度的脸,“谁让你长这么好看的!越好看越显小,这脸巴掌大,但我的脸也不大啊,最近还在你那囚室里饿瘦了。”
裴燕度被她捏得耳廓发红,脖子发热,“郡……夫人气度不凡,仙人之姿,不能以年岁衡量。”
姬令云小声嘀咕,手晃着他的臂,“这话虽然好听,但是我确实比你大七岁呢,是不是不太像夫妻?万一被人看出来,这打探得失败了。”
“夫人尊贵如玉,是在下高攀,强迫娶之。”裴燕度附在她耳边轻声细语,脑袋晕晕哄人,虽然未曾刻意亲密,但若是有眼睛的皆能看出他们是一对夫妻。
“无需担心,夫人做得很好。”
待两人拜完送子的临湘夫人,姬令云跟着人群往卖香丸之处走,听妹妹说,这香丸是要随身携带,最好是每日有空放在肚脐,有助孕之效。
简直不知所谓,像极了骗钱的玩意。
“话说那放蛊之人,昨日定会接到风声,伺机而逃的话那如何是好?”姬令云这时才想到最重要之事。
“逃不了。”裴燕度低语,“蛊术易反噬,那人昨日因我十哥替县主解蛊已受反噬之伤,且我有别的办法,知晓那人在附近。”
“什么办法?”姬令云见他说得含糊不清,心生疑窦。
裴燕度不答,对她道:“夫人想要香丸么?我帮你买,你在此树下坐着休息一会。”
看来是他要行动了。
姬令云自然是不想拖他后腿,毕竟他没佩剑,若要打起来,定是要动拳脚,她可不想被波及。
接下来的事,她只能等,且不能添麻烦。
她听话坐在树下,进堂之前她就被叮嘱,不得吃喝任何东西,免得中招,全身心警惕,捏着袖中的烟花筒,以及防身匕首。
午后阳光渗过茂密叶隙落下,她尽量装作等候夫君,带着一脸期盼望着他挤入人群。
裴燕度还转过头来,又确认她是否安坐原地。
这一眼像极了关心妻子的丈夫,目光柔软,比这落在阳光还要充满暖意。
人群之中,遥遥回首,香火古堂,藤树花繁,人声沸扬。
这一刻的人间烟火让她有一瞬失神。
仿佛他们真如那寻常人家的小夫妻。
姬令云莫名羞赫,垂下头去,不再看他。
只剩发髻间的芍药花与银蝶簪迎风微微发颤,衬得这娴静的娘子姣好宜人。
裴燕度回来得很快,手中攥着一个小锦盒道:“夫人,今日仙姑身体不适休息,是她徒儿主持,那上等香养丸是买不到了,只买了这下等香丸。”
……什么上等下等?没听妹妹说啊。
但很快裴燕度就解释道:“寻常官宦家的夫人到此,皆会由仙姑接到后堂赠予上等香养丸,若有剩下的则卖售给我等百姓。”
哦,原来如此,妹妹来此并非掩藏身份,自然是会受到优待。
“莫非,那仙姑……就是?”她很快反应过来,眨了眨眼。
裴燕度应和,轻声道:“受了伤自然是出不来,我们多逛逛,等会去后院一探。”
“我都闻到血腥气了。”
少年眸色渐沉,不自觉涌上杀意,但转眸对上姬令云轻轻巧巧的笑意,那杀意顿时消弭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