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三窟,如今我在神都第三窟就在此处。”
“不做大肆休整,打扫干净除去杂草,平日留看门洒扫即刻,绣楼可做我的居所,闲地种竹子和梅花,加上荷莲,要多风雅有多风雅。”
群青忙道:“这临池弹琴吹箫也不错,等我把库房里乐器找一找,放在绣楼添色。”
藕荷边听边记,立刻着人去办事。
姬令云刚从狱中出来,没一日闲着,后日即将到来的宫中庆端阳的芍药会还需她主持大局。
芍药开在春尾,于牡丹之后,如今已至夏日,但榴花初开,并无芍药这等繁盛锦绣,宫中若要赏花,还得以芍药之名。
姬令云花月园中有名品芍药近二十多种,每年还在不断发掘杂植新品,今年芍药会后将卖出最后一批,只待来年花期。
宫中花宴,通常她只负责花植部分,但这次陛下让她作主人家,她自然也得抽空确定食单和宴会活动,好在每年端阳都是差不多习俗活动。
不过她还惦记着南方划龙舟,听闻皆是身体强壮男子龙舟比赛,明年她倒是想试试在宫中女官龙舟赛,想到这一点,她得抽空去工部点卯寻些会造龙舟的工匠。
养伤中的胭红见无事可做,索性拿来五色丝线编长命缕手绳。
库房中本就有宫中针功局所制的五色丝彩带,两京女子皆在端阳佩彩带讨延年益寿的彩头。
待姬令云从宫中忙完回来,见她编了一桌的手绳,还用单个的珠子连缀,忽想起多年前她也闲来无事做了几根,其中一根还给了刚刚入府的裴燕度。
于是她来了兴致,睡前在等待长发被夜吹干时,于榻边凭着记忆也编了一根长命缕。
“娘子真的心悦那小白眼……裴燕度了?”群青帮她梳着发,见她这般忙里偷闲还想着给人编手绳,实在像被下了降头。
虽然这几日她们四个努力接受姬令云属意裴燕度为夫婿的事实,但仍旧觉得不太真切,也觉得不相配。
裴燕度是个连家谱都没有孤儿,如今虽然入职银雀台升为副使,按理来说配个寻常官宦闺秀都算是高攀了。
若是陛下真的准了这门婚事,那裴燕度一跃而成郡马,那他以后事事都是代表着郡主府的脸面,说不定还会连累郡主这些年在民间的声誉。
姬令云看着自己的手艺,虽然还是如少女时那般普普通通,但这可是她亲手所制,定叫那脸皮薄的小子感动得心中落泪。
“心悦为何物,你跟我这么久,还看不懂么?”
姬令云不愿与她说得太明白,反正横竖都是要被迫成婚,左看右看,裴燕度都是最佳人选,他的聘礼可是银雀台呢。
“明日从宫中归来后去新家住一夜,给咱们裴副使一个惊喜。”
“只略作打扫,其他还没布置好呢,这几日全家上下都忙着芍药会的事,实在是抽不身。”藕荷边给她铺床边道。
“无妨,连囚室我都睡过,只是没布置好,又不是住不得。”
姬令云现在可算是上住过宫殿,下待过大狱的人了,若是哪一日在外游玩住破庙她也不会睡不着。
群青跟藕荷面面相觑,真是越发看不懂自家娘子了。
自入五月,雨水充沛,难得今日只下了半日,银雀台大狱中熏着艾草除虫,迫得裴燕度回不了家。
解逢臣的义子中,平时会有几人住在银雀台候命,但这些日子平静,除了涉及姬令云两桩案子的犯人在押,也无别的事,明日又是端阳,几位义兄留他一人值夜回家。
谁让他是副使,又住在狱中。
明日端阳宫中有芍药会,自有禁军护卫,并没有银雀台之事,只是姬令云居然由宫中发了帖子来,特意嘱咐解逢臣要带着他与老八谭原进宫。
谭原收到郡主送来的银钱而夸赞不已,他这才知晓老八把他借钱买裙裳的事都抖落出来。
“想来郡主被小十三感动到了,邀请我只是个幌子,你明日可得穿好点,还需要借钱买衣服吗?”
他与姬令云私下定的婚契只有义父知晓。
而且他怀中还揣着前日姬令云塞给他的册子,里面是选婿名单,而当他翻到最后一夜时,赫然看到自己的的名字被添上。
是姬令云的笔迹。
他心绪繁复,入坠梦中。
不知不觉踱步至银雀台墙边,在树梢丛影中,他忽然发现,墙那头空置宅院以往从未亮起的三层绣楼,居然点起了灯。
熟悉的人影出现在栏杆边。
迎着风,月色下,那女子提着灯,也在望银雀台的方向眺望。
衣裙翩飞如凌波仙子,裸露的一截藕臂上缠绕着五色长命缕,其上金铃发出轻灵声响。
两人在遥望中对视,中间相隔不止是一堵墙的距离。
一人仿佛在云端如仙临,一人则于地面仰望遥不可及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