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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巢(2 / 2)

她们姬氏女子从来都是好相貌,非娇柔碧玉色,而是雍容雅丽的落落大方,若着红色,于花丛冠绝,于山出朝阳,彰显王朝风华。

她坦然展现自己的美丽,令裴燕度目光不敢多逗留,少年人毕竟是脸皮薄,他垂眸冷冷道:“……只得冒犯郡主。”

姬令云不明所以跟着他进了一扇铁制门。

门后是深入地下的石阶,扑面而来的复杂气息让她几欲干呕,闻惯了花香熏香春日泥土气息,她如乍然落入萤腐泥沼,双足被定在原地,不得动弹。

几盏油灯照亮阶梯之路,人影拉长落在石壁,反而更添几分幽鬼阴气。

就在她神思恍惚之际,整个人忽然腾空而起,下意识要惊呼的声息,被少年落在耳边微哑的冷声止住,“冒犯郡主了。”

原来裴燕度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没有丝毫停顿,稳步往下而走,她只得用手攀着他的臂,心道,原来是种冒犯。

她小时候被父母抱过,被当朝女帝和前朝帝君抱过,这些都是亲人拥抱,长大之后,竹月抱过她渡河……细数起来,她好像从未被非亲人的男子抱过。

裴燕度抱得很稳,她裙裳轻薄,很快感受到少年手臂传来的热度,两人贴身而偎,她衣裳熏香与他身上的兰香杂糅一团,竟驱散了些许狱中异味。

狱卒们见两人来起身相迎,裴燕度瞥几人一眼,那几人不敢多看,当即跪地。

裴燕度两手不得空,将她抱至悬挂钥匙的石壁旁,示意她取那枚系着红绳的钥匙。

姬令云有些窘迫,“不如我下来?脏就脏了吧。”

“郡主身着御赐之物,在下惶恐。”

……

姬令云看不出他哪里惶恐,而且当她费劲想挣扎下地时,反而被他的手臂箍得更紧。

果然是练武之人,手劲还挺大。

两人僵持片刻,她妥协,只得伸着涂着蔻丹的手指勾住那串钥匙。

钥匙共两枚,像是常用的,铜色光泽柔润,红绳应该不是染了血的红。

裴燕度抱着她经过几间隔栏可见的牢室,里面空空如也,地面却隐有未曾洗净的血色,已呈褐色。

近些日子,神都安宁,并未有朝臣入狱。

再往里走就以铁门关押的重犯,似是有人,经过时,她尚能听到几声微弱呻吟喘息,但很快,裴燕度就抱着她远离。

他们来到银雀台地下牢狱的尽头,同样有一道阶梯,往上而去,抵达内室。

少年的靴子最终踩在微潮的地面,停下来后,将她放下。

横长的屋子,屋前地面泼洒的水尚未蒸发殆尽,但彰显净洁,但姬令云还是微微蹙眉,提着裙角,将钥匙交还。

门打开,乌洞洞的房间阴冷得让她有些退缩。

房中并无奇怪气息,靠近顶墙处有一排小窗,窗外的高树将光遮了大半,只余下几缕薄薄日光如游鱼般在墙面随风而动。

跟她之前见到的牢狱不一样,这里竟然是有家具的。

虽然只是一张简单的卧榻和桌柜,桌面有茶盏,柜子里有裙裳被褥,甚至塌边还有一架镜妆台,连洗簌更衣用具也有,简直是专门给她准备的。

果然银雀台就是姑姑的态度。

目前她还没有失去姑姑的信任,解逢臣不会为难她,但果真是要她在此地住上几日做做样子而已么?

她正思索着,适应着这间囚室,并未进门的裴燕度不发一言地锁门离开了。

没有灯台,好在来到银雀台这半个时辰,她已全然适应这种幽暗。

她往日住在山中寺庙,也体会过这般幽寂,但身边不曾少过人的陪伴,身边四个侍女总有一人在旁。

如今她们各自身负她交代的任务,第一次与她失去联系,也不知是不是同她一样的不安呢?

既来之则安之,她手抚过榻上被褥,微有凉意却干净无异味,她盘坐榻上,心念着佛经,以求心定。

入定时光飞速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屋外轻如兽类的脚步声,随后是钥匙入锁的清脆声响,还嗅到了蔬果饭食的清香。

睁开眼望见窗外天色已暗,室内本该暗得看不清五指,不知何时那桌面放置了一个泛着幽光的夜明珠。

她蓦然想起白日裴燕度拿过的木匣,原来放的是这个,她当时还以为是什么手枷。

本来想着要辟谷几日,毕竟她也不想在此地跟散发气味的净桶为伴,却没想银雀台竟然还送新鲜饭食来引诱她。

而且,送饭菜的人居然是裴燕度。

“我……不吃。”她艰难开口,却发现自己声音哑了,是太渴的缘故。

裴燕度脸色比起之前那副阴晴不定的样子似乎缓和了些,只是神情更寡淡了,他捧着一碗粥走来,面无表情道:“郡主少人伺候,银雀台饮食也不够精致……”

“如此,在下只能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