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露仍然不敢擡头,小声地说:“没有,问我……我才刚进屋。”
这时候,韩世财已经穿好衣服出来,脸上恢复了平静。他搂着张海欣的肩,小声说:“闺女也嫁人了,大人的这档子事多正常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张海欣一把甩开韩世财的手,指着韩露,用最冷酷的表情说出了最无情的话:“韩露,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回去跟姑爷好好过日子,不必记挂这里了。我将你拉扯大,仁至义尽。今日再奉劝你一句,如果发现姑爷有不好的地方,趁早离了,等到有了孩子,你就脱不了身。”
韩露的眼泪夺眶而出。
张海欣虽然不像其他的妈妈那样给韩露温暖贴心的母爱,但到底没有打过骂过她。这短暂的几句话,比鞭打还要痛彻入心。什么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什么叫仁至义尽?这是一个母亲会对女儿说的话吗?
韩露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屋子,走下楼梯的。炎炎烈日,她从头到脚都发麻发冷。
她走到街心公园,在太阳斜照的长椅坐下,两眼空洞,大脑一片混乱。
渐渐地,她的思维明朗起来,猜出了张海欣总把离婚挂在嘴边的根源。
可是,现在令她百思不解的是韩世财的那一句“我们结婚二十年”,而她,今年二十六岁。
头痛欲裂!
韩露哭干了眼泪,只觉得双眼苦涩肿痛。她慢慢地回想起成长过程中,跟其他普通家庭不一样的细节。
人人都有姥爷姥姥,韩露的记忆中只去过姥姥家一次或是两次,而且没有什么记忆点。
过年的时候,一家四口先回南兜县,然后她就被留下,寒假结束前才会被接回去。暑假也在爷爷奶奶身边过。
张海欣从没参加过家长会议,韩世财呢,要么请假,要么迟到早退。
月经初潮的时候,是班主任给她买的卫生巾,还在女厕所里教她怎么使用。回家后,韩露把这事告诉张海欣,女人只轻描淡写地说“哦,当大人了,以后别跟男生走太近。”
还有……还有……太多了,韩露一直认为是因为父母工作太忙太累、因为重男轻女思想太严重,今天才知道另有真相。
但奶奶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不是捡来的。爷爷也说“爷爷最疼小露了,小露是爷爷的宝贝孙女儿,。”
“你回去跟姑爷好好过日子,不必记挂这里。”姑爷,江灏然吗?有效期还有半年多。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己没有家了,原来住的小房间已经成为了电竞房,哪怕她想睡沙发也不行了。
今天的事成为了三个人心中永远迈不过去的坎,永远说不出来的羞耻。
我没有家了!
我没有家了!
我没有家了!
……
太阳逐渐西斜,匆匆回家的行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小公园的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个失魂落魄满脸泪痕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