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翰凌晨才回来,浑身酒气。陈星依翻一个身,睁开眼睛。她本来也没有睡熟,失眠真如服慢性毒药。
这阵子,他常常晚归,对报上的事绝口不提,但异常沉默。夫妇二人都在酝酿,不知究竟拖到哪天谈这件事。
他精神异常兴奋,咧着嘴巴似乎在笑,眉头又锁着。
“阿星……”他说,“我想我们应该谈谈。”
做丈夫的这样郑重,陈星依心头忽然升起一种恐惧。但她没有要遮掩的事,当初与梁氏的确拍拖一阵子也是识人不明,她预备坦白。
但,心头一丝奇异的振动,这些不过发生在她与李家翰拍拖之前,有什么义务向他坦白?
“那天狗仔追上来问我,怎么看待你与梁嘉朗的关系?我不知内情,很想骂人,又想这人不过讨一口饭吃。何必跟他计较?报纸上写的我一概当作狗屁。但是事情闹得很大,连老爷子也来问我。别人也就罢了,梁嘉朗这狗东西,我认得他,还算是哥们儿,他居然对你下手,我真恨不得打他一顿!”
大约是喝了酒,他说话有些颠倒。
“告诉我,阿星,报上写的是不是真的,你们真的拍拖过?”李二扶住她肩膀,迫切地道。
酒气吐在陈星依脸上,让她有一瞬的反感,她微微皱眉。
“阿翰,你喝醉了,先洗一个澡,睡一觉,明天我们再来谈好不好?我保证全盘告诉你。”
“不不,我现在就要听!”
他抓着她胳膊的手用力,陈星依吃痛,试图挣脱开。
他的态度让她反感起来,这算什么,某种拷问?她还没把□□、灵魂全卖给李氏。
“男人都想要一个圣女,最好住在高塔,这辈子见的第一个男人是她们的丈夫,是不是?”她冷笑着说。
“你讲讲道理好不好,当初我被人陷害,你立刻选择与我一刀两断。这样大的事,我做你老公的,难道不能过问?”
陈星依只觉厌烦,这世界对她充满暴力,窥探她私隐,肆无忌惮地评论她,她找谁评理去?还要向高高在上的李二少解释。怎么,要求得他原谅,才能茍延残喘地继续过日子吗?
她抓住话柄,冷冷道:“那是两码事,你当时与我拍拖,却与别的女仔共度春宵,难道我应该受着?”
事件当事人之一王小姐已经作古,又牵扯人家,李家翰甚觉不妥。
“阿星,你何必这样固执?我只想知道,你在姓梁的那里的半个钟头,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陈星依冷冷看他,那眼神像看一个陌生人。她眼睛里有泪花酝酿。
这眼神让李家翰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话。
“李二少,我有过问你认识我之前的恋爱细节吗?”
“那不一样的,事情这种时候揭发出来,他们只觉我戴了绿帽子,看我的眼神都透出怜悯。”
“怎么不一样,你先回答我,我便告诉你你想知道的!”陈星依苦涩地笑,固执地昂起头。
李家翰转动眼珠,似乎真在回忆青少年时光,“告诉你也没什么,你知道的,我十几岁就去国外念书,拍拖的都是洋女。她们觉得我这副面孔稀奇,对我倒是蛮好奇的……”
“那哪个洋女最得你欢心,你们拍拖时最喜欢做什么?应该共度良宵了吧?”
李家翰不答,听出妻子语气里的嘲讽。
“李家翰,你让我觉得,别人的羞辱跟你的相比,原来并不算什么?”她说,紧接着,两行泪滑下来。
一切都是理想化,受西方的教育也不见得改变什么。妇女解放运动进行了百年,男人还在找处.女,对伴侣的往事追根溯源。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