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确不爱他。不过当他是个工具。可也惋惜四海舢板行唾手可得的控制权。”
马氏舢板行已被新主更名为四海舢板行。本来冯小姐与李唯庸有口头约定，她未来会以李氏新妇的身份入主四海舢板行，与李二共同经营香江最大的海运业。
冯小姐忽然想到，一涉及姓陈的女仔，郑志明就回护得紧，这样一个冷血的人物，居然还有份为之痴狂的爱情，也实在是不可思议。
她像发现新大陆，兴奋地惊呼：“天，郑生，你爱她！怪不得，怪不得你会放她走。这么说来，我们两个里，你才是那个更可怜的人。”
人性如此，发现世界上还有比自己更可怜的人，自己的可怜都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冯小姐蹙着眉头，脸上是嫌恶的表情。她又恢复了精神，闪动黑亮的眼睛，眸中燃起火一样的光彩：“郑生，你爱的那个她不肯爱你。往后余生，你忍心看到、听到人家有情人的恩恩爱爱。我都为你痛心呢！得不到的东西，不如毁掉！”
她要复仇，被当众抛弃和羞辱的仇，对李氏，还有姓陈的。女人的仇恨可以是燎原之火，只有焚尽所有，才能熄灭熊熊燃烧的仇恨！
郑志明擡眼，冷冷看她：“冯小姐，你最好祈祷陈小姐这一世平平安安，不然，她身上发生任何意外，我都算在你身上。然后，分毫不差地回敬到你身上。我的手段，你好像知道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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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细细密密交谈了。陈母颇觉忐忑，闹得这样天翻地覆，她跟李二今后的婚姻真能维系？
但，出逃的一对小情人肾上腺素狂飙，只想沉醉于自己的世界，臆想今后会更加幸福。对幸福的憧憬便如百年佳酿的魔力，身处其中的男女是醒不过来的。
“妈咪，阿翰已经向我求婚，我答应了。我们即将奔赴拉斯维加斯登记。”
陈星依又说一遍，似乎重复多一次，也是为自己鼓劲。
“大妹，即便李氏终于默认，未来公婆恐怕对你颇多异议，料理这样复杂的家庭关系，不是一件容易事。”
“是，这些我都想过，不告父母、私自结婚，的确是我们理亏，未来我会尽力做一个好妻子，好儿媳。让公婆改观。妈咪，我只希望你跟爹地支持我！”
女儿扑到母亲怀里。
陈母叹一口气，缓缓抚摸大女柔软的乌发。有一个男仔肯为她背叛家庭，大妹终究比她更幸运。这世界上未必有完美的婚姻，连公主都有诸多烦恼呢。但做母亲的，只觉婚姻以这样的形式开头，多少笼罩些不祥的气息。
“大妹，李二少家世是没得挑，人也是青年俊彦。大家族规矩颇多，我只怕你将来受委屈，李二少夹在你跟他父母之间，未必可以事事维护你。生活的诸多摩擦也会慢慢磨掉所谓爱情的浪漫。”
“可是你跟爹地就很好。仍然很浪漫。”陈星依天真地道，她抱紧陈母柔软的腰肢，撒娇道，“好啦，妈咪，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嫁给别的男仔难道就没有这些烦恼吗？我观察你跟爷爷奶奶相处，大家表面客气，倒也未必十分融洽。”
这倒没错。
姻亲便是这样。因无血缘关系，终究存着丝客套和生分，不像血亲，自是有天生的纽带。
连为陈氏谋福祉，迁一个墓地，都需陈太亲自登门招呼，使些讨好的法门。面上客气，这尚且算是好的。那些撕破了脸皮，在大街上殴击互骂的姻亲还少吗？
“总之你心中有数，将来遇到困难，倒也不能太快气馁。人与人的相处本来就不容易，将心比心，未必换来真心。到那时，也不必过分失望。”
这些话听在陈星依耳中自是金玉良言，然而一时之间也不能全数领悟。她心头沉重些，想到陈父并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一时有些不安。
“妈咪，爹地那里……”
“先不要告诉爹地你们立刻赴国外登记的计划，我来做疏通的工作。你爹地不是老古董，只是还需时间适应。待时机合适，我会替你说话。”
“我知道妈咪最好啦！谢谢你，妈咪！”陈星依在陈母脸上吧唧亲一口，兴奋地欢呼。又怕客厅的陈父听到，赶忙收住声音。
“天色将晚，倒也不必等到第二天，你们搭晚班飞机，早些出发。你爹地那边，就说你要到外国去参加设计比赛。今晚就出发。”
陈母也当真果决。只因知道，天下大事，迟则生变，既然有了决断，不如快些推进。
“妈咪，我会想你！放心，我很快回来！爹地那边……我还是有些抱歉，哎，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陈星依有些不安地道。
陈星依从抽屉里找出护照，收拾了少量的行李，走出房间。晚饭没得吃，实际上，她连午饭还没有吃。只好去厨房搜罗几片吐司面包，预备路上充饥。
此一程，只觉背负使命。
到底有些狼狈相，将来儿孙问起，恐怕不太好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