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依坐看二人斗嘴，倒有几分谐趣。原来成年男仔有时会有退化返祖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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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几日，黎雪芬带大女到婆家拜访。
陈星依的爷爷奶奶已步古稀之年，老人家倒还健朗，腿脚都不错。平日买菜做饭，不在话下。
两家不住在一处。做儿媳的平日忙于工作，倒是很少登门，不过逢年过节或是祝寿的时候出场一下。实在不能算得上亲热。不过婆媳关系是世纪难题，客客气气已算过得去。
“阿公，阿嫲，你们好吗？”
大孙女好久不来，尤其在外留学几年，期间见面很少。这一登门，老爷子、老太太非常欢欣。忙招呼着坐下，用茶用点心。
那边是自家血脉，天然就有源于血缘的亲热，与对儿媳的客气自不可同日而语。
黎雪芬倒也不以为意，她当年嫁入陈家，颇受过一阵子冷眼。因陈家的“公子”是正经名牌大学毕业，做会计师这样的体面工作。她只念到国中。又兄弟姊妹多，家贫。至于她的美容手艺，不过是一门侍候人的营生，谈不上体面。
准公婆一度反对这门亲，在陈父的极力争取下，才勉强同意。不过脸色是不太好的，虽然表面上极力地表现出客气的一面，但儿媳妇是不是真受准公婆喜欢，实在是太容易感知到的事。
黎雪芬一向爱恨分明的。所以，对陈家的两位在世祖宗，不过客客气气、敬而远之。
不过，这些年，她个人形象在公婆那里得到极大提升。自然与她开两家营收尚可的美容店面有关。
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黎雪芬笑容可掬地道：“大妹这阵子忙工作，所以不得空来看你们二老。不过，我跟她讲，再忙碌也要记得来看长辈，请安问候，这才是小辈的礼仪。”
老陈头呵呵地笑，看着陈星依慈爱道：“大妹出落得这样亭亭玉立，又能出国念书，自然是与家嫂跟崇之的教导有关的。你们这些年辛苦了！”
在粤语中，“家嫂”是广府人对儿媳妇的称呼。
这一句已经是极高赞扬，黎雪芬看公公今天心情颇好，也觉今天的事情有戏。
婆婆一向是听公公意见的，倒不必太在意。说服了老公公，也就能拿下最终胜利。
“阿星，你记不记得少时你阿公教你背唐诗，就在这间屋子里，那时你不过刚会说话，就奶声奶气地背‘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黎雪芬今天搬出这些旧忆，又吹捧老爷子对孙女的教导，自然是为接下来的提议铺垫。
猴年马月的事，陈星依真不记得了。只觉今日气氛微妙，黎女士巴结讨好公公的意图明显。
婆婆看了眼时钟，已近饭点，便张罗着要进厨房做饭。
黎女士道：“家婆不必忙活，我带了小时工来做饭，她去超市买菜了，一会就到。”
这倒出乎公婆意料，二人对视一眼，都觉乖乖隆地咚，儿媳客气过了头。
老陈头心中有数，微妙地扯了扯唇角，继续跟孙女共叙天伦。
果然不出半个钟头，有个身形壮硕，年纪五十上下的妇人带着蔬菜和肉、海鲜上门，与众人简单打过招呼，便一头扎进厨房忙活。
不出一个钟头，钟点工便张罗出五菜一汤，手艺倒真不错。
做完菜，黎女士便道：“王嫂，今天辛苦你，以后也麻烦你每天中午过来买菜、做一餐饭。”
老陈头、老陈婆连忙摆手，他们是工薪阶层，一辈子节俭惯了的，从来烧饭做菜都是亲力亲为。再说，退休后，年老无聊，做饭倒是打发时间的事。
不过，因为年老力衰，这几年，老陈婆提着杂货上楼，已经颇觉吃力，要在楼梯间休息好一阵子。
那王嫂站住，等主家的最终决策。
黎雪芬道：“家公家嫂毕竟上了年纪，请小时工上门帮忙，我跟崇之都放心的。儿媳的一点心意，家公家婆不必推辞的。”
陈星依察言观色，知道黎女士不是意思意思，也帮腔着说：“是啊，阿公阿嫲，你们就接受我妈咪的好意吧。”
她特意强调“我妈咪”，以显示这完全是黎女士本人的一片孝心。简直感天动地，模范儿媳。
老陈头、老陈婆又推拒几句，终于还是接受心意。有人帮手，自然大大地方便今后的生活，他们年岁长了，有许多事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
气氛烘得实在好，以至于不等黎女士开口，老陈头就主动提出，迁坟既然是小辈的心意，他们做长辈的没有任何意见。
从公婆家出来，黎女士唇角带笑，那笑里又不自觉带出几分讥讽。
她道：“大妹，你记住，做人必得自己争气的！”
二十几年前，黎雪芬第一次上门，自己都觉得寒酸凄惶。看见人家长辈的脸色，更觉气馁。不过普通家庭，看到比自己更差些的，也要故意拿乔的。
拜高踩低，所谓人之常情。
时光真是好东西，她现在昂首挺胸，走得多么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