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义上是陈父多蒙关家照顾，礼尚往来，应该走动走动。但要她一个小辈过去献殷勤，自然不止这点盘算。
陈关两家都期待小儿女在异国他乡互相照应，感情愈来愈好，将来顺理成章地成就百年好合。
关太太搓麻的手艺好，第一局就和了。
几位太太交流一番，陈太这边请的另两个牌搭子，大致弄清楚名姓，知道陈太太的丈夫在关太丈夫手底下做事。以及，陈太太的大女跟关太太的独子都在英国念书。
第一局的彩头便给了关太太。
“不好意思，诸位，今天手气好。”关太太笑弯了眼睛。
太太们家长里短地聊起来，无非是那几个话题，外子、孩子、票子。
谈到子女，在座的孙太太有话说，“我有个邻居，女儿嫁了老外，从此跑到太平洋另一端，三五年不回来一趟。老父老母竟是白生了个女仔。洋鬼子惯会偷人哩，诸位太太可要看好自己的儿女。”
黎女士骇笑，“我家大妹不可能看上洋人。这一点我倒是放心的。”
另一位钟太太道：“洋人里也有好的，要是能在香江定居，就算找外国人，也过得去。就怕出去留个学，学问没学到多少，人却跑掉咯。孩大不由娘。”
关太太笑道：“祖业和父母都在香江，我家那傻仔若是真敢抛掉父母，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钟太太道：“关太太，听说你家公子脑筋极好，非得念到研究院、硕士博士不可吧！总归要研究出些名堂。一耽下去，岂不三四十岁还不能成家？”
关太太只觉陈太今天请的两位太太都聒噪，稍稍让人厌烦些，不过倒也说中她顾虑。
念书太好和念书不好，都让老母亲烦扰。
书呆子一念再念，万一误了娶妻生子的好年华，耽误的可是下一代人。
既然手头有儿媳的好人选，她也有意催着一双小儿女定下来，双方都有些着落，安定下来，也就不那么心浮气躁。
“只要陈生陈太肯，我跟外子是恨不得明天就下聘的。杰森那孩子老实相，又是书呆子，就怕陈小姐瞧不上他哩。”
关太太呵呵地笑道，一面意味深长地看向黎女士。借着这么个非正式的闲聊场合，措辞不必太严谨，倒可以试探试探对方的态度。
“那确是大妹的福气。关生关太这样的家庭，杰森又是那样的俊彦，倒是我们高攀了呢。”黎女士十分欣然。
向来嫁女都要高攀些的，面子上好看，又得着实惠。不然，一代一代，岂不走下坡路。
多少大事，在女人的麻将桌上轻描淡写地谈成。
孙太太、钟太太临走，黎女士奉上高级护肤品各一套，作为说客的报酬。
几人自然心照不宣。
关太太未必瞧不出这是激将法，不过既然要结亲家，自然要有人主动。陈生夫妇是关氏下级，由他们主动，也过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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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星依接到电话，黎女士要来探亲。
黎女士风风火火，一周后飞机降落在希斯罗机场。
陈星依去接她。
几个月不见，黎女士似乎更加神采奕奕，细皮白肉，乌蓬蓬的头发。有鬼佬向她不住地投注目礼。
她跟其他养尊处优的太太们不一样，女人到一个年纪，似乎是每况愈下的，黎女士则不然，事业走上坡路，似乎还有无穷精力可挥洒。
陈星依太息，二十几年后，自己若有黎女士现在的风采，就大大满足了。
“二十几个钟头，真坐死人。”黎女士道。疲态似乎一瞬而逝，被见到大女的兴奋欣喜代替。
陈星依笑，笑容有点勉强。
与李家翰分手两个礼拜，情绪似乎有一点麻木，只是夜深时还是心伤，再坚强，也难免借着夜色垂泪。前前后后，恋爱也谈了七八个月，到底有感情。
道歉鲜花断掉，嚯，只持续两个礼拜。再耐心一点，说不定陈星依会回心转意。两个礼拜的耐心算什么？
或许人家又有新对象。三条腿的□□不好找，满大街是两条腿的靓女。
母女俩拥抱了一会。
“嚯，倒胖了。可见杰森这孩子对你照顾得不错。不过再这样下去可不太妙，穿衣服不好看，看上去也没精神。”黎女士道。
陈星依无奈地笑，“关正毅在曼彻斯特，离这里两百英里，我不太常看见的。”
“两百英里算什么，开车几个钟头，坐飞机恐怕用不了一个钟。杰森课业忙，你也可以常去看看他的。”
“我也忙得很。难道大老远跑来吃白食吗？”
陈星依皱眉，黎女士似乎吃错药，一见面就大聊杰森·关，大有看待准女婿的架势。
“妈咪，你老实讲，这次来是因为什么？”
黎女士不得不收敛一点。这些小鬼头机灵得很，比起婚姻，他们倒宁愿恋爱的，十年八年谈下去，若有什么差错，哪里有时间调转枪头？
“听说，你关伯母前几天也来了英国，不如我们约在一起见个面？”
陈星依无可无不可地皱眉，“去哪里？我下周有presentation（报告）要做的。嗳，妈，你也是。大家都忙忙的，巴巴儿跑到这里来聚会。我可没时间跑去曼彻斯特。”
“好好，我来安排，实在不行，让你关伯母他们到伦敦来。”黎女士好脾气地说。
她察言观色，大妹穿得朴素，不施脂粉，不像又被姓梁的蛊惑。倒是满脑子功课，到底是长进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