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不妙,陈星依本不想多待,但是一瞥间看到一件小皮衣,十分惹眼。陈星依停下步子,伸手过去拿那件衣服。
“等一下——”
响起一声尖叫,店主自货架后的一大堆衣服里支棱起大脑袋。
陈星依扭头,借着白炽灯看过去时,一个肥头、大耳、大眼、厚唇的黑人男子突地站起来。黑色人种里也不乏有魅力的帅哥,不过这位老兄耳朵太大,鼻孔朝天,嘴唇又太过“性感”地肥厚。
陈星依刻薄地想:他不比一只野猪更俊美。
“嘿,甜心!我是尤鲁巴。有什么可以帮你的,我的小花生果。你看起来真可爱!”尤鲁巴咧嘴一笑,露出两颗硕大的门牙。他上下打量陈星依。
尤鲁巴的过分热情让陈星依有点招架不住。她勉强回敬微笑,道:“我想看看这件皮夹克。”
“宝贝儿,你真有眼光,50年代的女士古董皮衣,保存得就像刚从祖母珍藏已久的衣柜里拿出来,当然,光是每年的保养费加起来,已经是个大数目,说出来吓死人!”尤鲁巴估摸陈星依一身行头的价码,琢磨开个什么价码可以狠狠宰一刀肥羊。
这身套装是C牌当季款式,李家翰前两天刚送给她的。UCL服装设计系的学生非富即贵,少有工薪家庭子弟。她换了着装风格,在富贵同学们看来很平常,不太留意的。
倒是尤鲁巴,做服装生意的小老板最是会看人下菜碟。
陈星依只觉伸出去的手有点发烫,赶忙缩回来。
尤鲁巴说:“来吧宝贝,戴上手套再摸,这玩意儿身上多一个指印子,就没那么完美了。”
说罢,他递过一副纤薄的丝质手套。
陈星依只得戴上,如果衣服如此金贵,穿起来必须得小心翼翼。哪里是人穿衣服,反而是衣服借了人的腿出门溜达。
不过爱惜衣物的人,她天然有些好感。衣服是什么,那是一层皮肤,真真切切被外界感受到。
“最好的小羊皮,你摸摸看,是不是像16岁女郎的皮肤一样光滑细腻?”尤鲁巴吹嘘着说。
陈星依只觉这譬喻惊悚,不过摸上去确实还不错。
“还不错。”小花生果儿敷衍着说。
“刚好是您的尺码。不如试穿一下?甜心,这件衣服只需800英镑,四十年的保养费都不止这价码哩。今天是你的幸运日,我便宜出让这老宝贝!”
之所以现在就把价码搬出来,是因为尤鲁巴不想浪费工夫在没有购买力的客群上。殷勤是有条件的,服侍着试衣换衣,又要说漂亮话,哪一桩不耗人力?
他觉得今天遇上个大主顾,本来阴雨天生意就差,一连几天只卖出一条裙子,还是跳楼价甩卖。再不开张,自己也得露着大腿,跑到街口站街去了。
陈星依要是知道他这番心理活动,恐怕要在心里回应一句:那倒不至于吧。站街生意恁的低门槛?
陈星依无可无不可地“唔”一声,这店面恐怕是那种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800英镑一件奶奶衫,嚯,不如去抢。
不过做生意,最难得就是你情我愿,愿者上钩。挥金如土的十三点也是有的。
看陈星依没有要试穿的意思,尤鲁巴换一副姿态,皱着眉头,又上下打量陈星依一番。
“甜心,恕我直言,你身上这身套装,是我觉得最无趣的C牌新款。”
他已自动将陈星依归类为品位不佳,花钱又大手大脚的富二代。这个年纪,除非极少数女仔有大把赚钱的天赋,不然就是靠爹妈才能穿上最新季的C牌套装。还不可能是有底蕴的大家族。
嘿,小暴发户。上等人怎么会跑到这个鬼地方来?
小小的古董衣店主,倒也有些见识的。陈星依心里想。
这身衣服,李二公子按她的尺码买好了送过来,陈星依第一眼看到,有点失望的。颜色略显老气,廓形不妙,穿在身上显得圆润一圈,质地又厚重,好在她是模特儿纤瘦身形,所以穿得出来。
最开始恋爱的三个月,自是蜜里调油,看对方全无缺点。所以李公子问她喜不喜欢时,陈星依自然弯起笑眼,答:“真漂亮,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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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鲁巴咂巴着厚嘴,在两排货架中穿来穿去,他找出一件衬衫,一条黑色短裙。还配了一条蝴蝶形状的银质长项链。
“试试这套吧甜心,包管你满意!”尤鲁巴高昂着头,鼻孔对着陈星依说,对自己的审美十分得意。
看搭配,陈星依已有几分赞赏,衬衣款式精致而不招摇,项链坠子恰好落在胸口,带一点点睛的意思。
“裙子长度是个大学问,小南瓜,”尤鲁巴看了一眼橱窗外的站街女郎,眼神鄙夷,“你瞧,再倡导女权和性自由也没有正经女士会那样穿,赤条条露半拉屁股,算什么?肉案上待卖的猪肉吗?找一条合适的裙子,在荡.妇和古板淑女之间,魅惑而不显得低贱,倒也不是多难的事!”
底层也是有鄙视链的,如尤鲁巴,就瞧不上门口把自己打扮成招牌的站街女郎。连口舌都省了,一看就知道做何种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