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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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宅。
女管家指挥工人准备主人赴美的一应行头。虽然事先交代轻装简行,衣食住行美方都会派人安排，但用惯穿管的东西总要备一两件才好。林林总总也有四个大箱子。
这四个大箱子也要配两个人带去那边。粤菜厨师一个，再有一个打理行头的生活助理。
这边的房子空出来,相应地也要精简人员。工人薪资不过两千块一个月，比起梁嘉朗的片酬广告等收入，可谓九牛一毛。但有钱人自然更会精打细算。
一名叫作芳汀的女工人也在裁员之列，她来梁宅帮忙不过两三个月,最无根基,人也有些呆相,也就毫无留下的必要。
好在主家多支半个月薪水，算作小小抚慰。
芳汀卷起铺盖,收拾自己零零碎碎的杂物，心头不是不悲伤的。有主人的时候做些仆佣的工作,像个奴隶；没主人的时候落寞得像个孤魂野鬼。
她眼见豪富之家的奢靡,自己却连半管牙膏都舍不得扔掉。
打点好行囊,芳汀被叫去听管家吩咐。另有两名女工、一名男工也在被遣散行列。人人脸上麻木。
女管家有一张苍白冷淡的脸，杂种脸上鹰钩鼻子慑人。
“感谢几位这段时间的服务，因为主家工作的缘故，不得已与各位终止合约。梁先生让我务必安置好诸位。”
芳汀半耷着眼睛,看女管家的窄筒裙子,灰堆堆的料子，麻杆一样的腿。真丑！
“请诸位打开行囊，我要检查一下。这是例行公事,别大惊小怪。”
查什么？当他们是贼？
四个人杵着不动。
“不好意思,因为之前出过窃案,以防万一查验一下。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错事怕什么？”
一名老工人低眉顺眼地开箱子。上帝说,那人欲打你左脸，把右脸也给他！快结束这酷刑。
女管家满意地点头，到底是老人家懂规矩。
检查完箱子，女管家奉上一个红包，打一棒子当然要给俩枣。这也是规矩。
另外两个人也都开了箱子，有红包拿，又不是让吃屎，开箱子算什么？
底层人最好糊弄，收买几个领头的，教训几个蹦得高的，剩下的乖乖听话，跟管理羊群一样。一只训练有素的狗都做得好。
轮到芳汀，她吞一口唾沫，许是开箱子的时候力气猛了些，一箱子杂物全撒出来，零零碎碎，都是换洗衣服和日常洗漱用品。
女管家捡起一个蓝皮的笔记本，“这是什么？”
“日记。”
女管家抽一抽嘴角，将东西放回原处。日记？记什么？今天刷了几只碟子几只碗？
芳汀也拿到一只红包，五百块，嚯，真慷慨。她情愿被多看几次呢。
弯着腰蹲在地上收拾杂物，芳汀倒也不觉怎样。脑子里便只有这件事，一件一件，把杂物规整装箱。
那个窄窄的蓝皮笔记本，也抖一抖灰尘，珍之重之地摆回去。
里面的内容倒不是每天的工作内容，如果管家有兴趣翻开看两页，她会发现，年月日、天气、时辰之后，是大宅的访客记录。
例如某年某月某日，张姓小姐来访，对工人说什么话、穿什么衣服、停留多久都有详细记载。
这些访客里，有常登报刊的名人富豪，也有不知名靓女，工人最多只知道一个姓氏。比如某年某月某日，一位陈姓小姐登门造访，与主人梁先生在地下影院共度半个钟头。
陈小姐的移动电话响个不停，还是芳汀拿给陈小姐。她记得那情形，地下影院虽然昏暗，还是能看到陈小姐绯红的两颊、惊慌的眼神和稍显蓬乱的头发。
至于二位在里面做了什么好事？嘿嘿，只有天知道。
*
梁嘉朗请了英文老师上门教课。
他英文水准不过中学程度，去餐厅点餐还稍觉费力，何况与老美合作，进行全英文拍摄。
不过人生最重要是不断尝试，英文系教授当然也演不来荷里活电影。
他与英文老师正鹦鹉学舌般调整发音时，有一位不速之客闯进来。
是位太太，容貌算得上秀丽。
梁嘉朗第一眼看便觉眼熟，只是一时之间记不起名字。
“梁先生抱歉，这位太太横冲直撞，我拦不住。要不要报警？”管家慌张地紧跟进来。
“没关系。你先下去吧。”梁嘉朗使一个眼色给她。
家庭教师也识相退场。
“我姓黎，外子姓陈。”
电光火石之间，梁嘉朗终于知道来人是谁。也难怪眼熟，这位太太跟女儿长得实在相像。
“陈太太，你好。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姿态是轻松自在的，以不变应万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