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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2 / 2)

徐意委屈地捂着脑袋。

徐靖冷着脸说:“珠珠,你心中要有数。”

话到此一顿,他对翠微使了个眼色,翠微连忙退后好多步,徐靖方才忍着怒气,教训她道:“陆阁老和安庭是亲生父子,你辗转在他们之间,他们会如何看你?你这是在玩火,你知不知道!”

徐意说:“我明白大哥的意思,但是您多虑了,他们不会轻视我的,他们不是这样的人。”

见妹妹言之凿凿,徐靖扬声道:“安庭不会,我信。”

“可是你才与陆阁老认识多久,你凭什么敢这样断言?”徐靖犹然发怒道。

徐意心里想着——因为沛霖就是这样的人啊,虽然自幼苦读圣贤书,但他并非酸腐儒士,他是很开明的人。

徐意道:“哥哥,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也请您相信我,我会处理好一切的。您先帮我瞒好爹娘就行了。”

徐靖幽深的目光停留在徐意身上——说妹妹聪明吧,却一点儿不听人劝,在陆阁老父子中斡旋,还自以为自己行事很周全。说她傻,她倒要知道做坏事得瞒着父母。

真不知说她心大还说她自作聪明。

徐靖抚额,为难地叹了声气。

-

七月初七,乞巧节来到。

乞巧节,又称七夕。这日,天上的牛郎织女星要在空中相会,因为有“金风玉露一相逢”的说法,现代人通常会将七夕节当作男女约会的情人节。但是古时候的乞巧节并非特指男女相逢的日子。

它更像是专属姑娘家的节日,未出阁的姑娘们会于这一天里相聚在一起,进行喜蛛应巧、食巧果、月下穿针以及拜织女等活动。

徐意一大早起来,透过窗棂,她见到母亲盛氏带着府上的婢女们在晒衣晒书。与平时的拘谨不同,许是过节的缘故,府里头诸人看起来比平常活跃许多,婢女们的脸上各个挂着喜气洋洋的笑意,晒书时她们甚至还会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徐意不由被这种氛围感染,她不甚规矩地伸了个大懒腰,感叹道:“还是过节好啊,瞧这热闹的。”

翠微一边用凤仙花为她染甲,一边也喜道:“一年一度的乞巧节,大家伙儿不免放肆些。”

“放肆好,”徐意托着腮说,“会嬉笑怒骂的才是人啊。”

翠微听到她讲这样的话,不由地多看了她几眼。

作为贴身服侍徐意的人,翠微早觉得姑娘这次病好以后,瞧着跟原先不大一样。

至于具体哪儿不一样?要让翠微详细说说,大概就是姑娘格外生了许多人情味儿出来。姑娘从前虽不算是难服侍的主子,但身上多少还是带着世家贵女的骄纵。

对于她们这些奴婢而言,显然是如今的姑娘更加好伺候、也更值得人尊敬。

翠微拆开软布,微笑地举起徐意的手对着太阳光仔细瞅了瞅,她说:“染好了。”

“您瞧瞧可还喜欢么?”翠微浅笑着问。

七月初七,用凤仙花汁染甲也是这日的习俗。夏日里蛇虫鼠蚁多,凤仙花汁颜色艳丽,染到指甲上既夺目,又能起到防虫的作用。

徐意低首,见自己新月似的指甲印上染上了胭脂般的颜色,瞧着鲜红透骨,她于是开心地点了头。

翠微为她选的乃是大红色的凤仙花汁。指甲从昨夜开始染起,今早拆了布后又染一次,方才最终染成。

徐意美滋滋地多看了几眼,她赞道:“很好看。”

翠微笑着说:“姑娘手白,红色最衬姑娘。夫人为姑娘新裁的衣裳也是红色,姑娘穿上一定顶漂亮。”

“奴婢这就为姑娘换。”翠微道。

语毕,翠微当即拿过一件水红色的团蝶百花凤尾裙,伺候着徐意穿上。这条裙子图案生动,裙摆如同凤尾般摇曳飘逸,走起路来显得绰约多姿。

徐意很满意,她换上了新裙子,用过膳后,和盛氏打了声招呼,她便去宁国公府找孟语嫣一道过节。

今天的街上分外热闹,女郎们穿着新衣,三三俩俩地约着一起出了门。因为还未入夜,所以花灯会还没摆出来,但是香桥却早早地搭建好了。

香桥是由鹊桥会的传说衍生而来,所谓香桥,并不是一座真的桥,而是人们用裹头香搭成的一座装饰性的桥。

到了夜里,人们祭祀完后,会将此香桥焚烧,以此代表牛郎织女已在天中相会过。

除了香桥,市集的许多小摊上摆出了应景的巧巧饭和巧果。因是乞巧节,买这些小吃的人很多,胭脂水粉铺子里也比往常热闹,人流络绎不绝,但所有商铺里,最热闹的还得当属金玉堂。金玉堂专门弄了张桌案摆在门口,桌岸上放着的乃是凤仙花汁,正免费给姑娘家们提供染甲的服务。

徐意见此,不由喟叹了句金玉堂的掌柜好会做生意——瞧瞧古代人,这么早就掌握了海底捞的技巧。难怪金玉堂一直都是京城里最受欢迎的首饰铺子。

徐意和孟语嫣从街头逛到巷尾,两人买了好些钗环首饰,她们还跟着人群一道拜了织女娘娘。徐意真是好多年没体会过这种人头攒动的感觉,不禁也有些兴奋。

在一家卖巧果的摊子面前,孟语嫣走不动路了,她拉着徐意的衣袖说:“珠珠,这家的巧果是京里最好吃的,年年都好多人,趁现在人少,不用怎么排队,咱们买一些吧。”

徐意其实对巧果类的食物不感兴趣,虽然小摊上巧果的样子都被捏得极为漂亮,但用料不过就是最普通的油面糖蜜,吃起来又甜又撑肚子。

徐意对甜食一直不太热衷,可是见孟语嫣正兴致勃勃的样子。她不好拂人家小姑娘的意,只能陪着一道去了。

她们这些贵女一年难得出来放几次风,乞巧节是规矩最松的时候。尤其孟语嫣月底就要和徐靖结为夫妻了。成为世家宗妇,管束只会比在闺阁里时做姑娘还要严格。虽然蒋国公夫妇不是难缠的公婆,但是孟语嫣自个也不好意思时常出来招摇。

所以明明可以叫下人帮忙排队代买,但孟语嫣还是跟徐意两人亲自排起队,索性现在人少,她俩片刻就排到了最前头。

这名小贩的摊主是个会做生意的,见孟语嫣和徐意衣着光鲜亮丽,举手投足都不似平头百姓,他便笑着恭维说:“两位姑娘要多少?这锅巧果正好还有最后的八两,二位若是都要了,咱们可以额外赠送一个“门神将军”的面人。那通常是买一斤才能送的。”

“门神将军?”徐意道,“秦琼啊?”

“不是。”摊主笑着说,他从后头拿出一个披着战袍,身形雄健,威风凛凛的面人来,在徐意面前展示般地晃了晃,他说,“您瞧。”

孟语嫣见到那个面人,当即笑了起来,她凑到徐意耳边,小声说:“这不是陆侯么?捏得还挺像。”

徐意面不改色地接过面人,捏在手里仔细瞅了瞅——的确栩栩如生,像极了九郎,这摊主的手艺不错,徐意想着。

徐意手中的面人在当时也被称为果食将军,乃买巧果的附赠品,只是这位小摊主明显知道武陵侯在如今姑娘家们心中的地位。

着实很有心眼啊,徐意乜了眼他。

摊主笑着道:“咱从前做果食将军,有的做成秦琼,有的做成赵子龙。但是这几年,咱发现武陵侯模样的果食将军最受姑娘家的欢迎,每年还有人专为了武陵侯的果食将军来买巧果,遂咱今年统一做成武陵侯的样子。”

“两位姑娘可要?”摊主试探地问。

孟语嫣眨巴着眼睛望向徐意,显然在等她的答案。

徐意清了清嗓子,她的手中紧紧攥着那个果食将军,她道:“那来八两。”

摊主长应了声:“诶!”说着,他便欢喜地去给她们装巧果。

徐意扭头对孟语嫣说:“嫣儿,八两巧果都给你吧。”

孟语嫣:“嗯?你一个都不要么?”

“不啦,”徐意道,“我不爱吃甜的。”

“哦,”孟语嫣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她指着徐意手上的面人,打趣说,“那珠珠就是为了这个果食将军才买咯。”

徐意不置可否,她“唔”了下,孟语嫣不再说话,而是捂着嘴吃吃笑了起来。

买完巧果,拿上面人,两人继续在市集上闲逛。徐意拿到面人以后,忽觉自己好像太冲动了——面人这种东西,显然不符合她对食物的喜好,但是要她把这个面人一口口吃掉,又……又觉得……有点奇怪。

尤其在这个面人被捏得如此惟妙惟肖,眉眼身形都和九郎如出一辙的情况下。徐意更不知道如何下口。

她走几步,便低头瞅几眼手中面人,委实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一路都将这面人攥在手心里。既不丢掉,也不吃掉。

见此,孟语嫣笑话她像是买了尊佛在手里供着。

徐意只当没听到她的调侃。

两人走过长街,徐意见到有几个小童成群结伴地在路边采摘牵牛花,她不由问:“这是做什么?”

“这叫贺牛生日。”回答她的并不是孟语嫣,而是另一道低沉的男声。

徐意擡首,发现竟然是约好跟她酉时见面的陆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