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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再是夫妻关系了,就像九郎所说,这次选择权在她手中,她有权利在他与九郎之间重新二选一。

徐意道:“郎君……”

“阿意以后叫我沛霖罢,”陆纨温柔地抚摸了下女孩儿的发顶,他笑着道,“郎君二字,给人家听见,只怕无端会生出许多是非。”

她的确不该再叫他郎君了,至今没有改口的原因,一是出于习惯使然,二也是怕陆纨见怪。

眼见陆纨如此周到,徐意遂点头说:“好。”

“沛霖。”徐意当即这样唤了他一嗓子。

沛霖是他的字,此前被无数人叫过,可这两个字从阿意口中念出来,尤为不同,陆纨竟想再听她多叫几次。

陆纨望着她,情不自禁地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马车驶到目的地。

长天和翠微一人打起一边车帘,伺候他俩下了车。徐意发现陆纨带自己来的地方竟是一处荷花池边。

正值盛夏,池塘里面碧绿的荷叶托着娇嫩的花蕊,映衬出种清新而又可爱的芬芳之感。

徐意走上前去,见池塘边还停着一艘小小的乌篷船。

这……是为他们准备的么?

徐意瞄了陆纨一眼。

下一刻,长天果然拿起旁边的船桨来,他道:“爷和徐姑娘请上船,小的来为您们撑桨。”

“不必。”陆纨果断地推拒了长天的好意。

他的视线转向徐意,温和地问:“阿意想不想坐船?”

坐于乌篷船上,与陆纨这等神仙似的人物一同畅游在这片画卷般美丽的荷花池里,想一想,的确是件心旷神怡而又充满诗情画意的事情。

徐意期待地点了头。

陆纨一笑,他先是扶徐意上了船,而后从长天手中接过船桨,竟是要亲自划桨的意思。

长天道:“爷——”

“不必跟,一个时辰内回来。”陆纨平静地撂下句话。

然后,他便解开了系船的绳索,他站在船头,用力地滑动手中船桨,只见一叶小舟载着他们二人,往那藕花深处飘去。

徐意坐在狭窄的船舱里,乌篷船正在荷花池中浮浮游游。她趴在窗户边上,掀起了帘子,凑出脑袋看荷花绿叶,满满一池子的香气使人心旷神怡。

徐意用力嗅了嗅,她笑着问陆纨:“沛霖怎么找到的这处位置?”

“在大理寺时,有次来办案,正好经过此处。”陆纨道,“见此环境清幽,风景秀丽,遂记下了路。”

“那时我还想过,如果阿意在,不知道她会不会也喜欢这里。”陆纨边摇桨,边回着她的话。

他说得淡定从容,可徐意知道,他当时的心情必定苦涩难言——他那会儿不会知道她还有可能活着。

这个“如果”分明是在盼望一件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想到这几年来,他独自形单影只,徐意忽觉鼻腔酸楚,好像自己狠心辜负了他般。

她心口发热,擡头仰视他立于船头的挺拔身姿。陆纨也望着她,他笑道:“还好,老天厚赐于我,竟真的让我还有机会带阿意来这儿。”

“算是补全了我心中遗憾。”陆纨的面色平静,他唇角含笑,煞是温和地说。

池塘里水波荡漾,周遭的荷花泛着无限温柔。陆纨手中拿着桨,他正像个普通船夫般为心爱女子划桨撑船。大概谁也料不到堂堂陆阁老竟会亲自做这样粗鲁的事儿。

见他如此模样,徐意心中更觉不是滋味儿。她提着裙角,钻出船舱外,一步步也往船头走去。

陆纨怕她摔跤,忙加重了语气道:“当心。”

“没关系。”徐意道,“我站稳了。”

“而且,即便摔下去也不打紧,天气热,当作洗个澡就是。”徐意笑了笑,说得潇洒畅快。

看到女孩儿嘴角快意的笑容,陆纨道:“我忘了,阿意凫水的本事很强。”

对于这等夸奖,徐意却之不恭地受了。她在陆纨的脚边找了个位置坐好,仰首对陆纨说:“咱们都离岸边好远,沛霖不如别划了,和我一道坐下吹吹风。”

四周到处都是开得幽香的荷花,还有一片又一片的莲叶,正应了那句“接天莲叶无穷碧”。他们藏在茂密的荷花堆里,除了身边的一缕清风外,再无任何人打扰,这方世界是独归他们二人所有的。

独属他和阿意。

陆纨心有所动,他将船桨放在一旁,应了徐意的约,坐到了她身边。

六年里难得有这样闲情逸致的时候,陆纨闭着眼,他广大的衣袖跟着清风飘动,内心也在这样的惬意环境中随之一荡。

身旁突地传来小姑娘活泼可爱的笑声,陆纨睁开眼,却见徐意悄悄脱下了脚上的绣鞋和软袜。

一双白皙如玉的赤裸双足陡然暴露在了陆纨眼前。

陆纨的呼吸一顿,他迅速别过脸,声腔僵硬地道:“阿意做什么?”

“太热了,我要在水里泡一泡。”徐意将衣裙往上拉,免得被水溅到,她的口吻懒洋洋地。

陆纨的手指微微收拢,他赫然加重语气,再次叫了声:“阿意!”

徐意偏过头,眼眸亮晶晶地看他,全然是天真灿烂的小姑娘模样。

陆纨哑着嗓子道:“姑娘家的脚……只能给自己夫君看。阿意不可如此。”

“可是很热呀,”徐意扁着唇,执拗地道,“我想泡。”

“这里没有其余人,只有我和沛霖,也不可以放肆一点儿么?”说着,徐意趁势将一双小巧的脚丫放进了水里,于是她白嫩的足尖再次闯入到陆纨的视野中。

徐意的一双脚生得很白,骨肉亭匀,足弓线条流畅,十个圆润的指甲盖上染了红色的蔻丹,好像雪地里茂密盛开的梅花一般,纯洁又艳丽,惹得人想要将其放在自己掌心中把玩爱抚。

陆纨没有说话,盯了一瞬后,他强制性地将目光从水面上挪开,他颤抖着闭上眼睛。

徐意在这时缓缓侧首,望着他片刻,她忽然启唇说:“沛霖,你这六年不曾续弦,是因为我么?”

听得此话,陆纨在微怔过后,陡然睁开了双目。他心中的那些春情几乎在刹那荡然无存,他苦笑着说:“阿意,你竟然这样问。”

“阿意觉得是因为你么?”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支持你的母亲开织造局,让她离开纪春田?为什么要肃清陆氏宗族,为什么年年上天福寺供海灯,为什么带你来这儿?”说到最后,陆纨的嗓音渐渐低沉,显然是含了多种情感。或许是失意,或许是怅惘,或许是怒气,或者都有。

徐意凝神看着他,她说:“沛霖喜欢我什么?”

陆纨的唇瓣动了动,他望着她的面庞,欲言又止。

“沛霖应当见过很多女孩儿。也许,因为这六年的等待,所以我才会显得尤其宝贵。”徐意低着头,她用脚尖挑起一捧水,洒向平静的水池,她道,“九郎有告诉过沛霖,当年掳走我的土匪,后来是我亲手杀的么?”

陆纨一言不发,只安静地凝视她。

“我……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温柔娴静的姑娘……”徐意长长的睫毛微垂,她道,“就像你说,‘姑娘家的脚只能给夫君看’,而我不想管这些礼教大防,偏要露出脚来一样。”

“也许,沛霖真正了解我之后,就不会喜欢我了。”徐意擡首,她的声线清越,她勉强地对他微笑了下。

下一刻,她直接落入到一个充满清冽气息的怀抱中。

“不。”

徐意听见抱着她的人这样说。

他的手掌托在她的腰上,他用着要把她揉碎的力度紧紧地拥抱她。

陆纨平日里一向克制,这份力道已是微微失控。

他的眼眸中暗流涌动,他细语低喃道:“阿意。陆沛霖喜欢你,因为你是阿意,不仅仅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我说过,阿意温柔可爱,胸襟广阔,善良美好。”陆纨试探地伸出手,他终于忍不住,帮她撩起飘在空中被风吹散的一绺黑发,此时,他衣裳上沉香的气息正将她团团包围着。

徐意今天才知道,原来像陆纨这样端正的人,也会说情话,原来他同人剖白真心时是如此动听。

陆纨一手轻轻抚上她的脸,他低低道:“或许这不是全部的你,但人皆有许多面,我愿意接受所有面目的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