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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2 / 2)

谁知少年瞬间语气枯冷,他满面阴霾:“你可以滚下去了。”

李泥鳅惶恐:“九爷,您……您说什么?”

陆承的眼睛仿若古井无波,声线低沉而平缓:“嘴里尽是不实之言,”

他冷笑说:“我对向这样的人问话没兴趣。”

说着,他一挥手,示意左右服侍的人将李泥鳅拖走。他目光冷淡,不带任何感情地说:“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九爷!”李泥鳅欠了一屁股赌债,难得得到金四钱一句金口玉言“消一半走”,怎肯放过这么好的机遇。

他忙上前几步,牢牢抱住陆承的腿,恳求说:“您再给小人一个机会,小人保证好好答,定让九爷您满意!”

陆承由着他磕了几个头后,方才使力一脚踹开他,他单手示意两边的人停住。

陆承眼中寒光一闪,凌冽地问:“明白该如何回我的话了?”

李泥鳅本来看陆承年纪不大,抱着坑蒙拐骗的心思,以为能得过且过。

不想陆承到底是世家子,威压甚重,居然比纪家的老爷夫人还要难缠。他忙不叠地收起小觑之心,磕头说:“是,九爷您请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

“你们三少爷和姑奶奶不合?”陆承又回到方才的问题。

李泥鳅咬着牙,颤颤巍巍地说:“是有些不睦。”

陆承的声音是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冷淡沉静,他说:“原因。”

李泥鳅道:“三少爷是陈姨娘所出。陈姨娘的娘家虽比不上太太,但她也是出自山西晋商。论身份,肯定比姑奶奶的亲娘高贵多了。可姑奶奶自从被收养在太太房里以后,一应吃穿都成了府里一等一的。姨娘除了生了三少爷,还生了二小姐,二小姐瞧不起姑奶奶嫁了个好人家,遂与三少爷合计,想破坏姑奶奶的婚事。如果破坏不了,那至少让姑奶奶别在夫家过得太好。”

这话说得倒是比较老实。

陆承眯着眼,边啃了口青枣,边冷冷哼了声。

他问:“所以你在外到处散布,你们姑奶奶是瘦马所生?”

“这……小的说的也是实话……”李泥鳅嗫嚅道。

“都在哪些地方跟谁提起过?”陆承不悦地问。

李泥鳅说:“小的就在金玉坊提过几句。九爷明鉴,小人就是个赌鬼,收了三少爷的银子后,径直就来了金玉坊,小人白日里还要回府上伺候,真没时间去别的地方了!”

陆承微微垂眼,仔细审视了番此人的表情,确认这人的害怕和慌乱都是出于真心,方才收了心思。

他双眸漆黑,沉声说:“你们姑奶奶既然嫁进我们家,你在外到处说你家姑奶奶的不好,岂不是让我和我爹一起跟着丢脸?”

“有关瘦马的传言,两日内你全给我肃清干净。”陆承将手中吃完的枣核一弹,不偏不倚正好打到了李泥鳅的手腕虎口处。

李泥鳅只觉得虎口处酸麻地厉害,明白这是一个不轻不重的警告,他跪伏在地,忙说:“是。”

“你既然是纪家的家生子,”陆承擡眼,他好似漫不经心地问,“你对你们姑奶奶了解多少?”

李泥鳅混不吝地笑了笑,脑海中回忆着陆承和纪明意回门那日相看两相厌的模样,他便自作聪明起来,如痞子般得意洋洋道:“不瞒您说,姑奶奶幼时沐浴,小的还帮忙提洗澡水进去过呢,就连姑奶奶身上有几颗小痣都晓得。”

陆承的面色骤然变得铁青森寒,他的眼神冷傲又尖锐,重重地将一颗青枣弹到了李泥鳅的门牙上。

李泥鳅只觉牙根处传来剧痛,他忙以手捂嘴,低头时便发现,一颗带血的门牙完完整整掉在了掌心里。

李泥鳅的神色登时惨白,凄厉地看向坐在上首的少年,磕巴着说:“九……九爷……”

“不必谢我。”少年只是面不改色地冷笑一声。他的黑瞳如琉璃珠子般漂亮,却透着股无情的残忍,他扯着嘴角说,“‘无耻’正好配你。”

李泥鳅满面骇然,见少年的表情好像只似小孩子发了颗弹珠的从容。他一边忍着牙关上的痛楚,一边咬紧了腭骨,发着抖道:“是……谢九爷赏。”

“再重新说。”陆承挑眉道,“了解多少。”

李泥鳅不晓得陆承到底要听哪方面的内容,便只好如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能记起来的,有关纪明意从小到大的所有事迹一干二净全都抖露出来。

陆承的眉眼不动,神情倒逐渐平和。

直到李泥鳅抖露到说无可说的地步,少年才好像不耐道:“我问你了解多少,如何说了这么多。”

“无聊。”陆承发出声淡淡的轻斥。

无聊你还听得下去。

李泥鳅在心中疯狂腹诽,可俱于少年的淫威,只是捂着门牙,不敢真说出声。

陆承则是抿唇在想——他小娘居然还在小时候,跟着兄长一起上树掏过鸟蛋。怎么从前没看出来她这么活泼?

亏得她还在自己爹面前一直扮温柔娴淑,这女人到底几副面孔?

陆承眸中黑沉,片刻后回过神,又冷声道:“记住我的吩咐。两日后你若办得好,你在金玉坊的赌债,我可以做主帮你消去八成。”

“谢,谢过九爷!”李泥鳅双唇漏风,却仍然喜得连连磕头。

陆承对此,露出森然一笑。

小人畏威不畏德,这样一番敲打加给甜枣的做派,不说完全收服李泥鳅,但至少能让李泥鳅这次踏踏实实地替自己办事儿。

至于之后该怎么处理他?那就更简单。

陆承故意只帮他清八成赌债,余下两成吊着他。只要李泥鳅还欠着金玉坊的债,那便会永远赌下去,只要他还赌,便将一直留把柄在金四钱的手中。

短短一下午,陆承意外获得了五十两银票,在金玉坊赢了四十两金,巩固了与金四钱的关系,送别了曹道梁,吩咐他买回了陆绮手中最后五亩地,又敲打了李泥鳅。还帮纪明意肃清了所有坊间不利于她的传言,顺带探听了一耳朵她儿时的趣事。

算是收获良多。

陆承心中有几分快慰。

三年过去,他不再是那个生气时只知道一股脑冲上去砍别人手的鲁直少年,已经学会了如何发挥自身优势去揣度复杂的人心,然后再对人心加以利用。

他将“兵者诡道也”施展得炉火纯青。

陆承悠哉地吃掉果盘中最后一颗青枣,一旁随侍的婢女随即递上帕子,伺候他吐掉枣核。

陆承出了包间,他与金四钱拱手告别,而后潇洒地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