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你降临
——你在我这里,从来都没有不堪的时候。
耳畔真真切切地响起这句话,手背也传来了温热的触感,胸膛内的心脏快得快要突破肋骨跳出来。明明答应好自己不要再哭的,徐邀星的情绪却不听使唤,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一滴一滴地沾湿了手背。
明明听清楚了,却不敢相信。
好像脑海中忽然蹦出了一杆天秤。
祁止言在这一头,而过去的那些人和事在另一头。
冯义康和关运聪在那里,对着她说那些难听肮脏的言论,甚至还打翻了她手上的饭菜,将她从头到尾淋了个透。她站在人来人往的食堂里,几乎无地自容,不知道自己除了怨恨和恐惧,还剩下了什么。
没有路过认识的人帮她,只有那几个男生的哈哈大笑和周围的窃窃私语。她没有办法,厕所隔间人满为患,只有放拖把的杂物间里有一个水龙头。那里的灯泡滋滋作响,外面的天色阴沉欲雨,她麻木又机械地躲在那里将门反锁,不停地搓着自己衣服上的污垢。
恰在这时,门外的饮水机旁似乎站定了两个女孩。光听声音就能够听得出她们的语气里带着淡定和从容,打扮娇俏而精致,半点没有她的唯唯诺诺。
其中一个女孩先开口。
“感觉学校里进了一批高一,还是没有比之前转走的祁止言更帅的男生啊。”
另一人附和道:“对吧,我也觉得。可惜祁止言的脾气太差了,我就没看他跟哪个女生好好说过话,咱们肯定没机会。”
“唔,也不一定,他不是对他同桌,那个叫什么……徐邀星的,还挺好的么?”
徐邀星的动作定住。
小隔间内狭窄而潮湿,四周悬挂着拖把,空气里全是那股阴干的臭味。头顶的灯泡一闪一闪,她盯着手里拽着的衣服下摆,听到熟悉的名字,突然有股想哭的冲动。
如果祁止言在就好了。
就算他没有跟自己分到一个班。
也会帮自己的吧。
几秒之后,饮水机的水声戛然而止。
一开始说话的那个女生的语气里带了些许的不确定,犹豫着开口:
“对啊……你说,徐邀星和祁止言,为什么走那么近?祁止言为什么只对徐邀星那么温柔?他们不会真的在一起了吧?”
空气凝滞了几秒。
“不可能啊,你也不想想,祁止言是大少爷。可徐邀星——她?”
“她?”
两人从饮水机旁离开,脚步声离小隔间越来越近,近乎耳语的那句话也清晰无比地,传入了徐邀星的耳膜。
“她能配得上祁止言吗?”
“……”
徐邀星像是被一盆凉水,兜头劈脸地浇了个透。她忽然就明白,自己的期盼在旁人的眼中,也是完全的痴心妄想。
她原先还幻想过,如果祁止言在这里,会不会如神兵天降出现,替她赶走这些坏蛋;可现在,她的这些渴望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悲伤。
她希望,祁止言最好别出现了。
永远别出现了。
永远都别,知道这些事情。
永远,以最好的那一面,留在她的记忆里。
她怎么会没有不堪的时候呢。
这两个女孩说的或许也没错,毕竟无论在谁的眼里,哪怕是在警惕学生谈恋爱到了极点的老师眼里,她都是最不可能,跟祁止言在一块的女生。
可她如今,听到祁止言的这句话。她缓缓地擡起了眼睫,怔怔地望着他,像是要透过他温柔的眼眸,看到那个过去的自己。
天秤随之倾倒。
“对不起。”
她盯着祁止言的脸,感受着他喷洒在自己手背上浅淡的呼吸,恍惚间,讷讷地开口,“我那个时候,把你也删掉了。”
那些死去的记忆似乎再度复苏,徐邀星情不自禁地也开始幻想。
如果那时候,她再勇敢一点点。
或者再幸运一点点。
知道他是这样想的。
知道他曾千里迢迢来到自己身边。
会不会,就不会难过这么多年了。
祁止言捏着她的指尖,替她将降落在手背上的泪珠一点一点地擦掉,然后才擡起头,对上她的双眸:
“你有什么好对我说对不起的?别说删了我,你就算扇我,也是应该的。”
徐邀星被他抱起,轻得像是纸片一样的姑娘,浑身上下的骨头几乎硌人。
听到他说这句话,刚刚的那些坏心情和如滔天海浪似的怨怼,还没来得及燃起燎原大火,就被轻轻地掐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