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素色的脖颈已经冰凉潮湿一片,左侧的发丝也湿淋淋地滴着水。
她抽了两张纸,随手胡乱地擦了擦。
她不太愿意多想。
因为,他们才谈了一个月。
可是,
才一个月。
关上车窗,等头发干了一些,她才点开微信。
时间刚好跳到七点整,“收取中”的样识缓冲了几秒,跳出来了一大堆消息。
【文彬:[亲亲][亲亲]不要生气哈,明天我去接你,你……】
徐邀星闭了闭眼睛,刻意略过了他,往下看。
【柴柴:SOS!江湖救急!】
“柴柴”是徐邀星从初中玩到现在的好朋友,跟她认识快十年。
男人说什么江湖救急可以不听,好朋友的必须马上收到。
徐邀星挺起脊背,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宝宝,我在,”她低声说,“你那边什么情况?”
女人如释重负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靠,邀星!我爸让我去参加一个酒会,听说是跟……什么软件科技方面有关的,至于什么IPO的我就不懂了。我一个学汉语言文学的,哪里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你能不能陪我一块去?”
原来是这回事。
听到柴柴提到“软件科技”,徐邀星就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杨文彬。
他目前就就职于一个软件外包公司,天天忙的都是这些玩意。
徐邀星忍不住叹了口气,重新倚在椅背上,太阳xue跳着疼:“可是我也不懂这些东西……我过去,不是纯给你添麻烦的吗。”
“怎么可能!我要是一个人在那,才是真麻烦呢。”
“我今天上班,穿的是T恤……”
“那我给你带礼裙,你穿我的。穿啥样的都行,我给你带十条OK吗?”
“我……”
“求求你了,”柴柴哀求道,“好姐姐好姐姐,你就陪我吧——”
徐邀星疲惫地闭了闭眼睛:“……好吧。”
“好耶!!”
柴柴欢呼完,后知后觉:“对了,你今天的语气听起来不对劲,出什么事了?”
徐邀星张了张唇。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如果不舒服就算了,我一个人也行。”柴柴登时又有点紧张后悔。
原本很累,听到她这句话,徐邀星又好多了。
再说了,
一个人憋着,或者两个人集思广益。
徐邀星选择第二个。
“我感觉,杨文彬可能有点事情瞒着我,”徐邀星三言两语在电话里解释不清楚,“你把宴会地址发给我,我到那边跟你说。”
柴柴尖叫:“什么,他敢瞒着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他!”
“也不一定,不能冤枉人家,”徐邀星语气有点敷衍,“可能,是我多想了。”
“多想个屁!”
柴柴先入为主,一直都对杨文彬有偏见,此刻找到发泄口,噼里啪啦一顿输出,最后才口干舌燥地结尾:
“……我老早就看他不爽!你到底看上他哪儿了?就因为他跟你一个高中?”
徐邀星脸上表情未变,没说话。
“哦,说到高中。你知道那个谁吗,就那个祁止言。他也跟你同学过吧。他最近回国了,这次的宴会他也参加。”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徐邀星倒是一顿。
祁止言。
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他都是祁少爷。
听起来多么幼稚可笑,但是又再妥帖不过的形容词。
长相好,家世好。
人痞气桀骜,是因为有那个资本。
他跟自己,甚至柴柴,都不同,
都有本质上的区别。
徐邀星能认识这样的大人物,只是因为祁少爷高中的时候从北宁转学到她老家,苏泽,暂时读了两年书。仅此而已。
“怎么突然提到他。”
徐邀星再过个马路就要到了,她拨了下转向灯,语气有点漫不经心的,“他这种人,不是咱们这种小虾米能搭话的了。”
“啧,有什么不能的,”柴柴嗤笑道,“要我说,祁止言配你才勉强够格,他杨文彬算什么东西!”
徐邀星就算再烦闷,也被柴柴这护短的语气逗笑了。
——“祁止言配你才勉强够格。”
柴柴说的信誓旦旦,她差点就信了。
可是。
高中,某个细雨蒙蒙的傍晚。潮湿而狭窄,充满着拖把臭味的小隔间中,唯有一盏灯一闪一闪。
她站在那里,无意中,听到旁人的对话。
“你说,徐邀星和祁止言,为什么走那么近?他们不会真的在一起吧?”
“不可能啊,你也不想想,祁止言是大少爷。可徐邀星——她?”
“她能配得上祁止言吗?”
“……”
思绪回笼。
放慢车速,拐弯,等待通过道闸。
不远处的保安见她来了,撑着伞上前,冲她挥了挥手,示意停车。
“我几斤几两,自己还是知道的。”
“人家说不定早就不记得我了。”
徐邀星挂断电话前,随口笑道。
保安敲了敲她的玻璃,她降下车窗,仔细聆听。
“不好意思小姐,地下停车位已经满了!您得往廊檐那里开。”
徐邀星重新合上车窗,她无意为难旁人,按照保安和门童的指引停车。
这廊檐大约是酒店以备不时之需的,只稀稀疏疏停了几辆车,落了灰。
唯有一辆豪华的库里南上沾着水珠,看样子也是才过来的。
徐邀星只扫了一眼那豪车,就自己慢吞吞地停了车。
她来的太晚,熄火的时候才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自己唯一一把伞给了林意,而从廊檐到酒店里,要走大概一两百米。
犹豫着,
徐邀星打开车门,站在车沿,透了口气。
她不喜欢麻烦别人。
就着这个姿势呆站大概一分钟,她听到不远处汽车的一声鸣笛。
像是被敦促着做了决定,徐邀星扫了一眼渐小了一些的暴雨,又想到柴柴给她带好的礼裙,当即决定抛弃身上这件T恤,即刻就要冲进雨幕里。
雨声“哗啦啦——”
耳畔似乎又响起了一声鸣笛,以及一声若有若无的呼唤。
眼睛不受控制地闭上,擡起手掩耳盗铃地挡住头顶的雨,呼吸着冰冷细小的雨丝,徐邀星整个肺腑都凉了一瞬,往前踏,一、二、三——
头顶的雨突然停了。
徐邀星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眨眼避开落入眼内的水珠,她懵懂地擡起头,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纯黑色的大伞。
一道懒倦微哑的声音响起,在她背后,有点漫不经心,又有点说不出来的情绪。
“看起来已经不认识我了啊,”男人尾音微微擡起,“喊你也不停。”
“徐邀星。”
咬字清晰,不容置疑。
熟悉的声音,跟回忆中重合。
徐邀星顿住。
她扭头,顺着伞骨往下看,眸光停留在男人开合的薄唇上。
祁,
祁止言?
“暴雨天就这么跑,你一个人过来的?”
她目光凝滞,
没说话,便好似默认。
“哦……”
那男人语气散漫,却毫无恶意。
只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刻意:
“那你那个,‘男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