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鲁王点亮了蜡烛,又将信举起细细地看,黄细纸没有任何问题,鲁王又将黄细纸放到鼻下,这才嗅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檀香。
鲁王的眼神暗了暗:母妃曾说过,人生在世,若是有所求应当是自己去努力,若是有所亏欠,应当是自己去努力弥补,而不是礼佛跪拜。看起来是十分虔诚,其实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博一个好名声。
母妃如此看不上那些礼佛的伪善之人,又如何会有这檀香在这纸上呢?写信件这种私密地事自然是会在自己的寝殿内完成的,可是母妃的寝殿绝不会设佛堂,也绝不会点燃这种礼佛的时候会点燃的檀香。
这便是第一处不对劲儿了。
鲁王又将那信件细细看,明明那信件上的字迹有些熟悉可是在那熟悉之中,鲁王就是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
仔细地看过几遍,鲁王终于找到了让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字迹虽是熟悉的,可是在每一个竖笔的尾巴处都会有一个勾儿。
每一个竖画应当是重在起头,可是这尾巴处的小勾乃是轻重未把握好,来不及收力,于是才会多余这么一处。放眼一看,是瞧不出什么不对劲来的,而鲁王之所以发现是因为这就是小时候的自己写字的时候犯的错误。
母妃那个时候对自己说:“泰儿,万万不可任由笔势带着你的字走,而应该将每一次的下笔收力都放在自己的把握之中。”随后母妃为自己示范了,告诉自己应当写成什么样子。
而母妃自然是不会将字写成这样子的,可是知道自己这幼年时候旧事的也就只有母妃了。
鲁王放下信件,脑海中飞速运转,思考着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黄细纸的确是宫里出来的,可是纸上带着檀香,这信件必不是母妃写下的;而这信的内容只是说母妃病重想见自己,而这字迹是极像母妃,却又并非是母妃的字,而是母妃仿了幼年时候自己的字而写的。
莫非?母妃被胁迫写下这信件?也不应当,母妃毕竟是先帝的贵妃,除了太后之下便是母妃的身份最尊贵了,谁敢如此正大光明的胁迫母妃?更何况,按着母妃的性格,若是受人胁迫,那必是就算自己玉石俱焚也绝不会妥协的。
那就,除非是,有人模仿了母妃的笔迹。被母妃发现,母妃用了这种方式来告诉自己,自己并没有病重,也并没有想见自己的意思?
鲁王也想到了,藩王是不得离开藩地的。于是此前自己也只是想将母妃接到南疆来,却并未想过自己还能回到都城去。毕竟父王崩逝的时候自己都未回去。
若是自己没发觉不对劲,真的心急如焚回了都城,那岂不是犯了大错?给了皇上一个处置自己的理由?
鲁王顿时觉得背上出了一层冷汗:能有这番心思的,除了皇上还能有谁呢?
鲁王心中烦闷,起身踱步:赵开明绝非是个有度量的帝王,这他早就知道。当初,趁着父王病重,他行使监国职权,就将自己打发到了南疆来。也罢了,远离那是非许多的都城倒也是件好事,只是,难道自己如今在南疆也不能逃离这些是非吗?皇上还要苦苦相逼,还想要寻得自己的错处吗?
鲁王忍不住想到,如此母妃岂不是危险?
但鲁王很快又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皇上最是伪善,就算是心中极讨厌,面上却还要作出那副样子博取名声。就好比当初还是太子的时候,明明从小就十分讨厌自己,可是却还要在朝臣面前一副关心自己的好兄长的样子。既然皇上这样爱惜自己的名声,是绝不会大张旗鼓地苛待先帝的妃子的,甚至还会更加善待。
母妃的安危倒是不必担心,可是恐怕自己和母妃的团聚是难上加难了。
鲁王停下来,深深地叹口气:也罢,为今之计只有各自安好。团聚的事只好从长计议。
鲁王坐回桌前,看着那封信件,心上倒是安静下来:皇上的帝王之术最喜爱制衡,自己还在南疆,母妃就是牵制自己的人质,若是自己关心则乱,反倒是会将自己和母妃都放在危险之中。如今,舅父已经不在了,没有了庇护自己的人,鲁王成长了不少。还时常觉得,现如今留在人间的陆家人里,自己是最大的男丁,必须让自己成长,做事稳妥才好护得母妃和表弟。
这样一想,心中又痛起来:鲁王巴不得现在就将母妃和表弟都接到南疆来,可是不行!自己必须忍耐。
南疆虽是蛮荒之地,可地气却暖得比都城更早。如今已经百花开过,彻底地来到了夏日,窗外夏虫之声传进房间,鲁王隐去了自己所有的脆弱与烦闷,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被现实逼迫成长的少年逐渐褪去当初青涩的模样,逐渐成为了青年人的稳重,是无奈是顺势而为。而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人,却无需强迫自己镇定。
暮春的时候,太后嫌日头太大,不愿意去外头,便在自己的殿内支起了屏风,传了宫里的皮影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