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2
陆子规有些惆怅,而这个时间正是朝臣家眷去各宫探望自己在宫里做妃子的家眷的时间。
往年这个时间,供朝臣家眷玩乐的花园寥寥无人,只有端着各样托盘来回忙碌的仆婢、太监。可是今年皇上特意开恩,一些就算是没有女眷在宫里做妃嫔、却极为被皇上赏识的朝臣也可入宫赴宴,这么一来,这花园中就显得有些拥挤。
陆子规不愿在人多的地方待着,便带了沉泥去了僻静的水池边看鱼。
许多年过去了,陆清泽已经离世,甚至皇上都换了一个,可是这北齐皇宫里还是一如过去。
沉泥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跟着陆子规来参加这上元节宫宴的时候,看到北齐寒冷的冬日里池中的鱼儿还在自由游动惊奇不已。知道是在池底下烧了地龙以后又觉得北齐果然是奢华。
那个时候的沉泥对北齐的了解不多,亡国的暗淡人只以为是北齐的确国力鼎盛至此,可是随着后来了解的越来越多,特别是安青山的到来以后,沉泥才知道在北齐竟然还有吃不饱、穿不暖的地方,而皇宫里头的奢侈,是搜刮了举国之力铸成的。
如今再看这池水,再看这池水中的金色鲤鱼,沉泥却有着一丝窃喜:北齐也不是坚不可摧。尽管北齐外里看着强盛,实则内里已经开始腐朽了。西楚的复国并非不可能。
两个人都看着池水,虽然是思绪各自纷飞,可是这个地方僻静。冬日里看鱼虽是稀奇事,可是这池水边寒气重,讲究些的人家只是一看即走,绝不会如他们主仆二人一般还稳坐在池水中的凉亭里。是故,当有人接近的时候,两个人还是敏锐发现了。
“陆公子别来无恙。”来人先说话,语气带着淡淡地哀愁。
陆子规看去:原来是公主赵莲蕊。登时便立刻起身跪下向赵莲蕊行礼:“草民陆子规见过公主。”
“你我也算是旧相识了,何必如此这般客气?起身吧。”赵莲蕊说罢便也坐了下来。
陆子规自打今日猛一见到赵莲蕊就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出来。起身后细细打量一下赵莲蕊才知道为何。
往日的赵莲蕊因着母妃是宠妃,所以仪仗架势仅次于当时的太子。走到哪里都是身后跟着一群人:仆婢、太监、嬷嬷······可是今日的赵莲蕊身边只跟着一个仆婢;往日的赵莲蕊在宫里趾高气扬,性子也随了她的母妃,穿衣酷爱红色,张扬夺目,金银满头,光彩照人,可是今日的赵莲蕊穿得还是宫装,却是颜色略微低调内敛些的蓝色,而发髻之间也只是以发簪、绒花点缀,却没有过去那般华丽的发冠了;最不同的也许就是神色了吧。
过去的赵莲蕊说话也是语气上扬、神色倨傲,如今看着却是大为不同。
陆子规心里更加怅然:也难怪今日见不到姑母。自己虽然不喜欢赵莲蕊,可是也毕竟是打小就见得。如今赵莲蕊也与过去不同,见面竟也会客套的称一声“陆公子”而非过去那般眉飞色舞的“子规哥哥”了。
兴许是陆子规的打量有些久,又兴许是在陆子规打量赵莲蕊的时候也在被赵莲蕊打量。
时间静默了一会儿,还是赵莲蕊打破沉默:“陆公子与从前很不相同,从前我们倒是不能这样安静坐下来说说话的。”
陆子规心中在想:过去你一见面就大叫哥哥冲上来,你可是最受宠爱的公主,我哪儿敢受你这一声哥哥。可是到底说了些面子上的话:“毕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赵莲蕊察觉到了陆子规语气中的疏离,却不以为意:“陆公子可看过姑母了?”
陆子规只好苦笑:“如今我只是一介草民。引路的太监说是太妃不见外客,还说没听说过陆太妃这号人物。我又不知道姑母如今的住处,宫墙之内岂能随意行走?”
“陆公子真是客气,难道不知道熟知宫内的人眼前就有一个?”说这句话的赵莲蕊带着笑,依稀有些过去的影子。
陆子规有些犹豫:“只是那太监说太妃们都是不见外客的。”
赵莲蕊现在虽是收起了锋芒,可是骨子里到底是从小集万众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听到这儿只说:“陆公子既是草民,那今日来赴宴就是格外开恩。若是今日不见,只怕更无机会了。”
陆子规便咬牙:“那便有劳公主了。”
说罢便起身向赵莲蕊行礼:“谢过公主。”
赵莲蕊面上却是淡淡:“从小相识,也是故人,不必客气了。走吧。”
陆子规看着起身在前带路的赵莲蕊:想着小时候的赵莲蕊的模样,那个时候的赵莲蕊让自己唯恐避之不及,可现如今的赵莲蕊,却是没那么令人想要躲闪了。
沉泥跟在陆子规身后,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鲁王还在都城的时候,开玩笑打趣前头两人的事。心上没来由地涌起了一阵不舒服。
沉泥小心地低着头,跟在陆子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