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的规矩是人死了得有个孝子孝女的守灵送终,那些不曾有子嗣的便会收养个义子义女,为的就是身后事有人守灵。黄伯知晓黛青本是好意,却摇头:“这孩子的前途怕还远大,若是认我这么一个老而无用的仆婢做义父,会妨碍他日后的前途。此事莫要再提了。”
黛青有些好奇:“黄伯您竟然如此看得起那孩子?”
“这你就不知道了。只是到底能走到什么程度,还是要看那孩子的造化了。”
黛青听了,不以为意地笑笑。管他人如何都与自己无关,反正她黛青是要在陆府一直做工待下去的。这孩子孤身一人在都城内也是可怜,若是自己能做的,便帮着做上一些,只是这孩子日后如何,倒是与自己无关了。
这样想着,黛青就“嘶”了一声:“这几日尽顾着为那青山做衣裳了,倒是忘记了给沉泥,我可得好好想想给沉泥妹妹做个什么样式儿的衣服好。”
黄伯看一眼黛青:倒无端地觉得黛青和那青山有些登对。只是可惜了,黛青足足比那青山大了个四、五岁的光景,虽说是女大三抱金砖,可是到底是青山太小些。而瞧着这黛青也是个憨的,并无嫁人那等心思。黄伯暗笑自己如今当真是年纪大了,开始乱点起鸳鸯谱了。
想到鸳鸯,黄伯又忍不住想到:子规和沉泥的事倒是老爷早就知晓的,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捅破这层窗户纸。只是瞧着子规对沉泥心意明显,沉泥倒是看不出心意来。
但是黄伯又想:一个孤女,在北齐都城步履维艰,她又怎敢想那许多虚妄的事呢?如今老爷新丧,三年内子规怕是都不会有心思议亲的,倒不如随着他们二人自己发展,年纪轻轻的小儿女,又是那样朝夕相处,子规的模样人品又是好的,最好是两人自然而然。
想到此处的时候,黛青已经告别了自己回了自己房去。黄伯站立在院中:冬日里头寒冷,可是那寒意吹拂在鼻头、面庞,倒是叫他想起了自己多年来记挂的那个人。
琴娘······你还好吗?黄伯不由得有些黯然。去南疆安抚鲁王的时候,鲁王曾说自己如今只能从书信中得知母妃的近况,难以接受。可是自己呢?明明是马上就能完婚的未婚妻,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意,可是北齐皇帝的一张圣旨就将当时的小姐接进了宫内。琴娘是从小跟着小姐伺候的,自然也不放心小姐一人去那龙潭虎xue去,就跟着去了,可是这一去,这许多年来,见不到摸不着,就连鲁王觉得不够的那家书自己都见不到。
宫规森严,小姐进宫的时候不受宠,因着陆清泽的战功封了贵妃以后又有那许多双眼睛盯着。若是身边贴身伺候的仆婢还跟宫外的男子有私情一旦被抓住这个把柄,就对小姐是巨大的打击。
所以自己与那琴娘唯有上元节宫宴的时候遥遥看上一眼,却再也没有互通过消息。尽管如此,黄伯却知道,琴娘的心意和自己并无差别。不为别的,只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意让他这么有把握。
惟愿子规和沉泥也能如自己和琴娘一般在多年陪伴出生出了那些深厚的情意,往后人生路漫漫,才好在苦味人生中得出一些甜来啊!
前些日子为着那荷叶鸡黄伯大醉了,却无人知道黄伯为何如此。
一场北征,陆清泽心腹的将士尽皆牺牲。可是那队中名不见经传的王副将却是一路高升,而那守城的孙富也极为得意。而皇上最初只是为了安抚北齐上下民心亲自来过一次府上以后,陆将军的离世就好像被风吹过的书页一样,在所有人的心中轻飘飘翻过页去。
可是黄伯多年来跟着陆清泽,既是陆清泽的仆婢也是陆清泽的兄弟、幕僚,他早已经敏锐地察觉出了这背后的不同寻常。青山告诉自己的,只是更深一步验证了自己的猜测。陆清泽的离世不是意外,而恐怕从孙家到那接管了北征残兵的王将军、再到宫里头的那位都逃不脱干系。
陆清泽离世已成定局无法改变,可是陆太妃还在宫内,活着的还有鲁王和少爷。如何安置谋划,让陆太妃早日去与鲁王团聚,再将少爷也择离了都城这是非地,才好告诉他们陆清泽离世原因有疑云,再从长计议。
黄伯在院中站得久了,有寒意从脚底向上,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马上要到年底的上元节宫宴了,如今情势大变,若是皇上不再让少爷进宫赴宴反倒是好事;怕就怕皇上还让少爷进宫赴宴,名不正言不顺,且还说明皇上对少爷也有别的心思。
黄伯忍不住叹口气:更觉得陆清泽在世的时候过得苦,这般身不由己只能看天意的日子,怎能不让人心神倦怠呢?自己定要帮助陆太妃和少爷都离开这儿!只是如今不可轻举妄动,还是等着上元节宫宴后看看皇上对少爷、鲁王的态度才好揣摩下一步怎么做。
只好以不变应万变,先观望了。黄伯思虑好,才进到屋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