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星陨
白胡子的医者摸着胡子无奈地走了,来时不曾有马车接送全凭两条腿走来,离开的时候也没有马车相送,白胡子老头颇觉得有些灰溜溜,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时心软,这才让自己一把年纪在这寒冷的夜里白跑这么一遭。
这么想着药箱顺着肩头下滑,医者一手将药箱固定一手攀过胸前将药箱的带子拉回到肩头,忍不住想起来方才躺着的那个中年人,不由感慨:真是可惜啊!那个中年人一看便知道四肢精瘦而肌肉发达,也不知道怎么的,五脏六腑全是衰败了,看来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也不知道那伺候的小少年是他什么人,瞧着长相上也不相像,看那人住的房间也不在正屋,想来是个什么亲戚吧?
而吕儿赶走了医者,才哭了几声又及时停住了,他惴惴不安地看向床榻上的陆清泽——也不知道是否是昏迷,还是尚有一丝意识?若是后者,听到自己这样痛哭岂不是会让陆将军以为自己不行了?
吕儿止住哭声,走到床边,又端起那药,药碗已经冰凉了,吕儿拿出去温了一回,寻了一方干净的帕子,将药蘸在帕子的一角,又用濡湿的那一角搭放在陆清泽的双唇上。希望借用这种方式能够让药进入到陆清泽的身体内。
折腾了快一个时辰,也不知道那药有没有进入到陆清泽体内,只是肉眼可见的干至起皮的双唇恢复了湿润。
吕儿又打来水,拧了帕子为陆清泽细细擦拭着面庞和双手。在想要不要擦脚时,又想:陆将军日日都躺在床上不曾起身过,脚是不用擦了。就收起帕子和铜盆,又将房内的炭火燃得旺旺的,自己缩成一团凑活着睡着了。
陆清泽像是做了一个很久的梦,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感觉到久违的力气回到了自己身上,好像自己又能上阵杀敌了。
他睁开眼睛,只记得体内干燥得有如火烧一般,双唇却是一片湿润。
“水。”
一张口,却是沙哑的声音。吕儿兴许是睡得香极了,竟然没有察觉。
陆清泽看着那与陆子规差不多年纪的吕儿,知晓十几岁的少年郎此时正是能吃能睡的好年纪,也不忍心再叫,便想自己起身去倒杯茶。
只是掀开被子,将双脚放在地上,正要起身却无力地栽回到床上发出沉闷地响声。
声响惊动了吕儿,吕儿迷迷糊糊睁眼欣喜地说:“将军,你醒了?!”
陆清泽先是回以一个微笑,然后说:“水,我渴得厉害。”
吕儿赶忙端来茶杯,陆清泽一杯茶下肚,这才在吕儿的搀扶下躺回床上。
“将军你饿不饿?我去让厨房给你做点吃的。”
“不必忙了,倒不饿,只是我想写一封家书,马上年下了,我今年是赶不回去了,写封信给家里,也好让他们放心。”
吕儿看着陆清泽一口气能说这么多话十分欣喜,再加上看着陆清泽面上不再是惨白而是有一种容光,想着陆清泽定是要好了,也就不再阻拦。
还是将那小方桌支起在床上,又将陆清泽搀扶起在背后摞了两个枕头,再把一件小被子盖在陆清泽肩上,这才取过纸笔来。
陆清泽精神大好,一连写下三封信,许是力气用尽了,趴伏在桌上好一会儿才又提笔写了封信。
吕儿撤走了小方桌,陆清泽将起初写的那三封信递给吕儿:“这是我写给家里人的。有三封。这一封,”陆清泽拿出后写的那封:“这是为你写的,感谢你这段日子的照顾。你既然不是这府里的家生子,也没有签卖身契,小小年纪,正是应该多念书。等我好了,你离了这府,我这有二十两银子,你拿给家中父母,再拿着这封信去都城陆府,找黄伯牵线,送你去齐鹿书院读书。”
吕儿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将给自己的那封信万分珍重地塞进怀中,又将另外三封信好生地放在桌上:“将军放心,明日一早我就去寄信。我定会好好念书,到时候长了本事也跟着将军打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