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前夕
陆清泽走出大帐外,有冰凉的寒意落在脸上。
他擡头看去,漫天雪花正纷纷扬扬落下来。他伸出手去接,那雪花落在掌心却依然保持着花朵的形状,久久不化。陆清泽攥住拳,感受着那朵雪花在掌心中融化。
天色阴沉的可怕,却因着雪在地上折射光线,整个天地之间显现出一种奇异的洁白与光亮。
陆清泽感叹自然造物之神奇,心上却是升腾起不安来。
“加强戒备!再加十组巡逻兵!”陆清泽吩咐下去。士兵们在寒冷中不仅手上有冻疮,就连面上也是冻出的痕迹:或红肿或青紫。陆清泽心上不忍,却不好在面上显露乱了军心。只是回到自己的帐中。
陈副将从外面进来,来回搓着手,再将搓热的手放在两边耳朵上:“这北境可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先是感慨,再直奔向陆清泽帐中的火盆:“将军你说,这皇上干嘛非要征讨这北境?征讨这地方干嘛?又穷又冷,也不像琼州那边,还有什么珊瑚翡翠。这地方是要什么没什么啊!皇上真是想不通,非让咱们来这儿受这个罪!就算是攻打下来了,我看那守城的孙富还一门心思想回都城呢,都不愿意在这当个土地主!真是的!”
陈副将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听得陆清泽皱起眉:“瞎说什么?我们做着皇上的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不知道吗?怎么还能在这里背后嘀咕皇上的决断?若是传回都城,言官弹劾,你有多少军功都不够砍脑袋的。”
陈副将赶忙闭上嘴不敢再说话,只是专心烤着火。
陆清泽见陈副将安静下来,自己心中倒是也满是无奈:自己又何曾知道为什么北齐皇室非要如此好战呢?自己的每一次出征又岂是自己想要的呢?一切都是无奈,一切都是不得已。
这几日天气寒冷更甚,陆清泽的腿伤开始泛起,从早到晚的痛,那疼似乎是要疼进人的骨头缝里去。这每日帐中燃着的炭盆,幸好能让他觉得好受一些。
也幸好虽然寒冷,但当初扎营时选择的地方旁边有胡杨林,砍来做柴火,倒是不至于让这个冬天太难熬。
陈副将作为陆清泽最亲近的副将,当初在南疆那一箭他就在旁边,所以自然也是知道的。更何况陆清泽在人前从不显露伤痛,陈副将粗中有细倒是也知道闭嘴。
两人就这样在大帐中烤着火,大帐内十分安静,只有火苗偶尔发出“啪嗒”声。
陆清泽感受着火盆的暖意抚慰着不适的腿部,心里想的全是都城内的儿子:子规秋试落榜,定是加倍努力等着来年再战。这个冬天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读书而伤了身体?老黄在府内定是会照顾好饮食的,也许此刻,他们就正在吃着羊肉锅子暖身······
陈副将也在思念都城内的母亲和未婚妻:未婚妻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可是她家里是村里里正,盖的房不仅有正屋就连耳房都有两间。而自己家里却是村里贫穷的。这些年也存下来不少银子,她家里也同意了,只等这次立了军功回去,就马上办喜事······
过了一会儿,陆清泽突然打破沉默:“今日起,杀羊,全军晚上喝羊汤。”
陈副将喜得直抚掌:“好呀!上次塔塔族缴回来的牛羊还不曾吃,养在军中倒是烦的将士日日还得伺候他们。今日这样寒冷的天气,正是喝羊汤的好时节。就算是肉少汤多,那也是暖身暖心呀!”
陆清泽点点头,看着陈副将高高兴兴起身去伙夫营。心中却更是忧愁:自己早先的时候就已经推算过,胡人可汗早已经集结了大军却迟迟不曾发作,定是在等待时机。而大雪的时候,掩盖了所有的痕迹,就是最好的时机。想来,这场大战就是在这几日了。
一旦两军相交,就算是胜仗,也是少不了兵丁牺牲的。那些养在军中的牛羊也该在这几日,为那些苦了半年的士兵们带来些安慰了。一来是吃饱身暖好在交战时能多杀几个敌人,二来是就算去阎王殿报道,腹中也不至于空空。
到了晚间,全军杀羊。那些伙夫营的士兵本是不擅料理羊肉的,可是在北境半年,已经请教了当地人,如今对于杀羊剥皮、煮肉炖汤等都十分熟稔。
只见那伙夫营众人四人一组:一人按住羊的两只后腿,一人按住羊的两只前腿,一人钳住羊头,另一人持刀捅入,再将刀抽出的时候,羊血就纷纷扬扬落在了盆内——军中粮草紧张更别提荤腥,这羊血也不浪费,待得凝固可做羊血粉吃。
等到血尽剥皮,骨肉分离以后,就连内脏也清洗待做。
伙夫营的大灶上火烧的红火,锅里滚着的羊肉汤也冒出奶白的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