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在车上李海微说的话，她压下眼睫，轻声：“来，以后都来。”
明天她的年假就结束了，正好事情处理的也差不多了，李海微在饭桌上不停地叮嘱：“再有下一次你就别去学校了。手机等到你毕业再买吧，暂时先跟我用一个，反正你平时也用不上。”
看着柏云沉默点头的模样，她火气又上来一点，耐着脾气说：“你爸跟我养你一个不容易，你也别恨我们，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现在恋爱，万一没把握好度，赌上的就是一辈子，不值得知道吗？”
“我知道的，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也不可能会有下一个人了。
晚上，她洗完澡坐在书桌前擦着头发。不经意间撇到那个放在一边的信封，牛皮纸里只放了一张纸，很轻又很重。
她抿着唇，慢慢打开。白纸黑字只有短短三行，开头是“致我未来的女朋友”
下一句：再给我一段时间，等我有足够的能力与你并肩。
落款：陆右一（你未来的男朋友）
她笑，小声嘀咕一句：“土死了。”
眼睛却没有离开右下角的那印的一小簇花，百度识图告诉柏云，这花叫做茉莉花。
送君茉莉，劝君莫离。
接着开始刷试卷，整理错题，收拾东西。直到入睡前乱飞的思想才收敛下来，她听到脑海里有个声音迷迷蒙蒙地应了句：“好。”
刚开始其实没什么感觉，她之前本来也就见不到陆右一几次面，心里也就没当回事。
但随着时间越来越久，戒断反应才越来越明显。操场上的欢笑声、飞扬起来的呼唤、甚至是看到那一瓶熟悉的芒果味饮料，她都会控制不住的想起陆右一的脸，可思念太重，书信太薄，记忆太过匆忙，等反应过来时柏云才惊觉，原来陆右一早就已经沁透她的生活里了。再一个就是，她悲哀地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记不清他的脸长什么样子了。
照片没有了，就算有她也不敢存，以往的同学她都不敢再联系，也不好意思去麻烦同样很忙碌的大家。
柏云是习惯性忍耐的孩子，不管是疼痛、孤独还是思念。之前的赵馨玥是，然然是，现在的陆右一也是，就算是想到整宿整宿睡不着，心乱如麻，她也能装作若无其事，然后再开始新的一天。只是眼底的乌青还有凹凸不平的指甲完全暴露了她。
吃饭，睡觉，刷题。她正在逐渐接受自己生活里不再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只是又回到之前那样了而已，其实也算不上糟糕不是吗？这就是大多数高中生的日常而已，她也是那大多数高中生的其中一个。
偶尔趴在栏杆上眺望远方时，柏云思绪乱飘。飘过操场上欢笑声、飘过盛开的风车茉莉墙，不知道停在哪里，没头没脑地开始想一些安慰自己的大道理：没有哪个人是能留住一辈子的，谁都一样。或许陆右一本身就不属于这里，他现在只是回到了该回到的地方了。
——却没想到会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误打误撞地闯进了某个人的心里。
在意识到的那一刻，内心里的声音有了主人，那些出格的行为与放肆的想法有了主谋。
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呢？
她也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想要陆右一好。要他自由如风，灿烂如阳，所以就算是不属于自己也好，这样的人天生就是该被喜欢着的。
只是，他的离开似乎连带着把自己心也带走了一块，总感觉空落落的，没有边际。
之后的日子过得很快，那个被戏称“行走的北二中头条”离开之后就再无任何波澜。期间李梦瑶他们也来找过自己几次，或者聊天或者是小聚一下。
丁森吊儿郎当的话还是能够吸引大家的眼球，很容易两句话就让他们笑成一团，只是这次她笑时再也找不到可以看向的人了，大家都刻意的没有再提那个名字，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时间越熬越晚，神色越来越淡，取得的是更加拿的出手炫耀的成绩，还有快要把她压到崩溃的思念。
学测一过，大家统一搬到前面的高三楼。生命力旺盛的爬山虎几乎要把一二两层楼的窗户裹住，推开窗户就能看到一片舒心的绿色，偶尔吹过来的一阵风也是柔软的。
柏云就坐在窗边，写累了就擡头去看，看着看着就走了神，然后再猛然惊醒，颤着眼睫继续马不停蹄地赶路。越想，越用力。越麻木，越容易被一夕的情绪反噬。
赵馨玥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马上就要出发去集训了，但是看到柏云这样的状态她根本就放不下心。于是在一天周六放学缠上她，让她再陪自己去喝最后一次奶茶。一路上她说个不停，自从上了高三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她要好久才能看到柏云一面，自然攒了不少的小八卦。
聊着聊着就把重心放在了她身上，柏云低下头错开热闹的人间，只看向手中的那一杯沉黑的咖啡。
“我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每天在重复那一切。”
短暂地停了一下后，她问：“你知道陆右一吗？”
“？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怎么、这么问？”
“你知道他啊…”她眼里突然亮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原样，“我以为这是我的梦呢。像无数次梦那样，做得好真实。他还活着，对吧？”
“那，那肯定啊！柏云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她彻底慌了，万然当时走的时候也没这样过，怎么一下子就开始这么说了？
“还好。只是我在想，会不会之后发生的事都是我的梦，陆右一早就死在摔下楼梯那次了，或者说陆右一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切都是我幻想出来的而已。那这样的话，是算美梦还是噩梦呢…”
赵馨玥无言，只是安静地把她拥入怀里，听着她说：“我真的、有点累了。”
“霄霄，这都不是梦，你我他都是存在的，他还好好的呢你别瞎想。陆右一等着你长大去追你呢，再等等，但是不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了好吗？我跟那小子说过，他要是敢抛弃你，我一定会把他打的连、连亲奶奶都不认识的，你别担心了，高三之后那么忙，你身体会吃不消的。”
柏云没说话，安静的就伏在她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