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出来之后就没打算再回去，东西都是收拾好的。他把包往小椅子上一扔，伸头去喊服务员，然后把手边的单子递给柏云：“看看吃点什么？”
半响，柏云没动。陆右一就随便点了几个菜，拎起茶壶开始冲洗杯子。私房菜四面八方都是烟火气，有形形色色的人坐在一起，手里或是啤酒或是饮料，毫不在意的开怀大笑。他们在这里褪下了平时的伪装，放松下来神经，只把自己当成平平无奇一个食客，会因为一道好吃的菜而开心到大笑的普通食客而已。
他倒了半杯茶放在柏云面前，轻声道：“别怕，我在。我来处理这件事，之后你就别说话。”
这时候她才回神，呆呆地眨眨眼睛，久久才找回自己声音开口：“不要。”
“你是不是想自己一个人承担下来所有责任？说这都是你的错然后来保全我？不要这样陆右一，我是自愿的，你不要把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好不好？”
以前她不知道为什么赵馨玥会在她下意识承担错误时难过又气愤，她当时就觉得这不好吗？有人出头了，就没其他人什么事了啊。但现在她知道了，在重要的人受到不公待遇时，心里的抽痛是比真正受到惩罚时还要痛苦的，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在无意识间是越来越在乎陆右一了，不由自主的把他放在了不能受到一点委屈的位置。
这可能就是相似的人互相了解的好处吧，接触的越多越觉得自己在照镜子，也能根据一句话来判断对方接下来的所有安排。
陆右一没说话，服务员端着菜上来一一摆好，等他走了柏云才继续说，声线不稳但却直白：“我设想了能发生的一切结局，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被发现的准备了，我知道我之后会面对什么。最坏的结局就是挨一顿打和退学而已，陆右一，我成绩很好的，就算在家里自学我也能考上Z大，大不了时间就是会晚一点而已。你不要想着把我撇干净，从你缠上来我的那一刻我们两这辈子就都撇不干净了。”
周围人吵闹，但到了他们这里就像是夏日里十八度的空调，冷的不像一个世界。旁边有人过生日，看到他们这里这么冷清就送了两小块蛋糕过来，见他们下意识摆手还说：“收下吧，清明过生日的人本身就少，我想多得到两声祝福行吗？”
女孩笑得却有些勉强。生日是她不顾反对硬要过的，邀请的人大多都没来，她也不怪他们，只是有些落寞而已。她生的不是时候，像是天生的灾星，阳历生日是妈妈的忌日，阴历生日是清明，左右都是为难，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偏要过这个生日…
“生日快乐，以后都要快乐。”
柏云勾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轻声祝福着。
陆右一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也笑着祝福：“生日快乐，日子还很长，加油。”
叉子挖下一点奶油送进嘴里，丝滑的口感与香味弥漫在口腔，他静了会说：“好。无论什么，一起面对，不要松开对方的手。”
“不管之后发生什么，劝退或者处分，哪怕之后分开了，都要记得对方。日子很长，总会再次遇到的，对吧？”
两个人缓慢地吃着饭，推测了好多情况的发生，又商量了一一的应对方法。
直到上车，两个人都是保持着一种静默而悲伤的气氛。电话不合时宜的响起，柏云拿出来看，是李海微。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接听，挂断电话后去发消息，然后就直接按了关机。
午时，酒足饭饱后疲倦悄然而生，一排排睡觉的人很多。直到列车开起之后，她才又轻又缓的讲起了陈年旧事。
“我之前有个朋友，很久很久之前，在初中的时候，叫做万然。当时她跟我关系很好，玥玥出国了，我性子沉闷也交不到什么朋友，她看我一个人就来找我玩，让我给她讲题目。但是她自己却不是很能听的进去，经常讲一半就走神了，看到我不满意的表情就耍宝逗我开心。”
柏云眉眼上染了点悲伤，顿了下，“后来。也是像这样的一个雨天，她不声不响的走了，什么话也没留。我记得很清楚。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人们的尖叫还有刺眼的红，一切都历历在目。”
她痛苦地合上眼，手也不自觉地轻轻握紧。她不敢想，一个不小心被书页划伤都要喊疼的小女孩是有多大的勇气去承担那□□撞击地面的痛苦，尤其是在她知道这个高度下去其实并不能一下造成脑死亡，她是因为摔断了颈椎活活疼死的这件事后就更加成为柏云跨不过去的坎。
“之后我才了解到，她一直在遭受校园霸凌，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里，她一个人忍下去好久好久。我生气又难过，我气她为什么不告诉我，明明我们是朋友吧，明明有那么次机会，有那么多的解决办法可以做到她却选择了最傻的那一个。但也很后悔，很后悔为什么没有问出口，为什么没有再了解的多一点，为什么当时的自己要这么冷漠，如果我当时再多问一点，哪怕一点呢？现在会不会就是不一样的了。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敢去跟人交流，每天都在自责里度过。我真的害怕，我怕事情会再次重演…”
陆右一恍然，怪不得之前两个人还在一个班的时候总能看到她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向远方，整个人孤独又脆弱，像随时都会被刮跑了。那次应该也是了，他眸光闪动，“不是你的错。她也是真的觉得没办法了才会这样做的，后悔与自责没有用了，所以还是着眼当下吧。用追惜逝者的悲伤来更爱眼前还存在的重要的人们。”
下午三点，列车到站。两个人随着人群下车去到出站口，即将分别时，谁都不愿意再往前走。
柏云把书包的肩带调整了一下，瓷白的小脸上挂着不舍的情绪，她走过来说最后的话：“在这之后能不能见到都还两说，我手机可能之后就用不了了，不会的题就去问老师吧。”
人群熙攘，这里的一点情绪根本不起眼，只是陆右一身高腿长面容白又俊朗，很招人侧目。她往里走了两步，踮起脚也就只能亲到他的下颌，夹杂着轻柔而淡淡的栀子香，一下子让陆右一整个人都恍惚了。
“之后，好好生活、好好学习，不要抽烟也不要再来小区蹲我了，我会心疼也会难过的。我们约好了，走各自的路，去追自己喜欢的梦想，当自己世界里的主宰者，谁都不准掉队。你也不是孤单一个人，只要你记得我，我就永远在你身边。柏老师不能看着你了，你要好好的。”
直到这边人都散完了他才沉沉应下一声：“嗯。那你也好好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记得想我。”
事情没有想象与推测的那么简单，柏云前脚刚离开后他就接到一个电话。
“……”
“嗯。”
“……”
“我知道。”
“……”
“好。”
挂了电话，看到消息里的那个陌生的号码附带的一句话，眸色深沉
——感觉如何？［调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