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装了,你骗得了他们骗不过我。跟我说说呗?为什么这次故意考这么差?”
他挪着板凳靠得近了点,撑着桌子继续看她。刘海在被陈梅再三叨叨后终于剪回了眉毛之上,漏出一双因为担心与求知欲爆棚而亮晶晶的眼睛,丝毫不加掩饰的把一切情绪都暴露出来。
柏云不说话,似乎不是很想提,但是对方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她被盯得不自在,幽怨地睁眼回看过去:“不想跟你说。”
这显然不是陆右一想要的答案,他有点没完没了的架势,甚至把下巴垫在她摞起来的书上,扁着嘴:“说说嘛?万一我刚好有解决方法呢?你不说就永远是烦心事了。柏云?柏云——柏云、柏云、柏云——”
就在这样鹦鹉学舌的嘴炮攻击下,柏云架不住,终于是败下阵来。她又叹了口气:“下学期,我可能要进清北班了。”
“我知道啊。”
他眸光闪动,划过一丝不舍,睫毛抖了抖,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如同瓷器一般细腻光滑的皮肤上,眼底有着浅淡的一圈乌色,这样近距离的看还能看到上面细小的绒毛,跟主人是一样的可爱。
“可是我不想去。”
她兴致不高,声音也闷闷的,看起来十分苦恼。
“就是,因为这个?吗?”
陆右一有点不确定。他虽然也很不想柏云离开,但是进了清北班就证明她离自己心仪的大学更进了一步,这对她来说是好事啊。
“嗯。就是因为这个。”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眼皮已经重新耷拉下来了,因为靠在桌子上挤压的原因,现在看起来扁着嘴的她有点像小鸭子。柏云抿抿唇,脑袋一歪:“因为,不舍得大家。”
“哼嗯?”
他似乎有点不敢相信,鼻音带笑。从他看到柏云的那天起,他就觉得这个人不一样,跟班上的所有人不一样,对所有人都带着礼貌的疏离,似乎根本没有什么喜欢的,想要的。无欲无求这四个字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黑长直,老气的框架眼镜,把她整个人都拉的既成熟又冷淡,但是在十六七岁的年纪里这种感觉又非常违和,为人处世清透的像一块明镜,尽管这块明镜还不是很了解自己的内心与人本身的情感。不过有些事,她知道,她无力改变,不愿意随波逐流但也没办法。
但是随着认识的时间越长,陆右一对她的印象就在不断地更新。逐渐发现,这不只是传说中的冷面仙女,她也会烦,会有小脾气。不过,他是完全没想到,原来柏云也会有一天说出舍不得三个字,逗弄之心不由得升起。
“舍不得大家啊…大家里面,包括我吗?”
他明明知道答案,但还是忍不住想要询问。人有时候就是喜欢明知故问,尤其是对自己喜欢的人,这大概也能算得上喜欢的一方面吧。
柏云斜斜撇了他一眼,声音很小:“不包括。”
陆右一不信,凑得近了点,刻意压了笑用拖长音去问她:“真的吗?那我好伤心诶。”
说完还瘪了瘪嘴,丧气的不行。
下一秒就听见她的声音,温而柔:“你不一样。你是更喜欢、更舍不得的那个。”
她把头转过去,像有点不好意思。
后面的人迟迟没有传来动静,柏云微微侧头去看。陆右一正弓着腰,把脑袋埋进去,整个人有点颤抖,还传来一些不知所云的声音。
她有点好奇,问:“你怎么了?”
“没、没事,没事。我,只是、很开心,真的开心。”
弓着身体的人突然擡起头,眼睛里闪着光,浑身洋溢着兴奋无比的情绪。被喜欢的人重视的感觉,是每一对恋人理所应当想要得到的吧,但是他得到了。
“能抱一下吗?我这次考得还不错哦,你说会给我奖励的。”
他已经把手臂微微张开了,但是对方却没有丝毫抱上来的前兆,只是定定看了他一眼然后擡头扫向教室当中的摄像头。
一高兴就把这事忘了,陆右一拍着脑袋道歉:“哎呦我,忘了这茬了。那、那什么,出去再抱的,嘿,我不急。”
当时只觉得她可爱的要死,想法完全忍不住,但是其中一个非常突出:
‘想亲。’
他甩甩头,手攥成拳放在嘴下咳了两声,嘴角笑意压不下去,但还是强行正色道:“但是,你这样,阿姨发现了肯定会打你的吧…而且我记得,你是不是卷子根本就没写完啊?”
陆右一这会倒是有点印象了,他正抓耳挠腮研究着数学题怎么算的时候,偶然侧头发现她居然在涂句号。难得的场景,他以为柏云是写完了,所以闲着无聊而已,现在回想起来时间,也才距离考试过不了半个小时,怎么可能这么快。
“嗯…题目太简单了,写上去就有分。我想考差,就只能不写。”
陆右一:“……OK,不愧是你。”
他叹息了一下,感叹不愧是大佬,真的跟平常人不一样。
“那你可以写一点错的上去啊。”
“我写了,不知道是不是老师看错了,给我判对了…而且前面的步骤,我真的想不到哪个地方会错嘛。”
柏云还有点委屈,真不怪她凡尔赛,只是在拿到卷子看到题目的那一刻,脑子里就自动算出来答案了,流程早就变成肌肉记忆了。
“那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啊。”
陆右一停顿了一下才侧头去看她,表情认真:“…柏云,你还想上Z大吗?”
“想。但是我在这里也能上Z大,只要我想,我在哪都能上Z大。”
“我相信你。”他笑出声。大多数时候这块明镜是光洁平滑带着温凉的触感的,但别忘了,镜子是由许多尖锐的碎片构成的,这层柔和下同样包含着无限锐利的不服输与倔强的勇气。
他最喜欢的就是柏云这种势在必得的自信了,这不是凡尔赛,这是她给出的承诺。
“所以也请你再相信我们一下吧,大家都很喜欢你,不会因为你转去其他班级就不喜欢你忘记你的。我也是。”
他将柏云的手小心牵起放在胸口,明知道实际行动更打动人心,但他依旧选择说出来:“我最喜欢你了,以此为证。”
教室里的暖气没有完全散完,他穿着的外套拉链还是放开的,毛衣下沉稳规律的心跳声透过手掌与自己的逐渐重合。
基于生命的起源,我向你许下誓言,亘古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