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倩，你终于……”
电话接通了，母亲的声音却不是从身后的手机传出来的，而是从四面八方。
整个电梯成了话筒，不断传导、回荡着她的声音。
就好像余倩是在母亲的体内，连脚底都能感受到音波的震动。
心中一阵恶寒，在门打开的瞬间，她侧身从门缝中钻了出去。
过道一如既往地阴暗潮湿，最近回南天，墙壁和地面都是湿漉漉的。
余倩的房间在离电梯最远的回字形走廊尽头，平时她都是用手机开着手电筒模式照明的，但是现在手机被她丢在电梯里，只能摸黑前进。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灯，只是实在太暗了，再加上过道又堆了很多杂物，每次经过，都让人极为不舒服。
还没走几步，她感觉脑袋撞上什么东西。
擡头一看，竟然是一个电话筒，从天花板上垂落下来。
“倩倩，你是在躲着我吗？快接电话吧，我们聊聊天。”
话筒里传来母亲的声音，余倩怎么可能照办，她拨开碍事的话筒，全力向前跑去。
越接近自己的家门口，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话筒越密集，顷刻间整个楼道都响起了电话铃声、还有母亲的声音，她捂着耳朵当做没有听到。
那些电话线就像是有生命般，会从地面或是墙壁的裂缝中钻出来，悄无声息地，试图缠住她的脚，困住她。
余倩连忙跳起，逃过去。
4栋13号公寓的房门近在眼前了，电话线更是密集，从天花板、地板、两边的墙壁包围而上，就要缠住整个房门。
余倩连忙掏出钥匙，同时抓紧门把手用力一扭，门开了。
赶在电话线钻进来之前，将门狠狠地拽上。
门关闭的瞬间，还是有几根电话线伸进来，被利落地夹断，掉在地上，虫子般蠕动几下，散发出灼烧塑料的臭味后，彻底融化了。
余倩紧紧贴在门上，不住地喘气。
手指按在电灯开关上，啪嗒一声，房间依旧是暗的。
停电了，也有可能只有她的房间无法获得光明。
贴着门能听到外边悉悉索索的响动，不知道是不是电话线纠缠在一起发出的。
另外还有一道声音由远及近，“叩叩叩——”
这是什么？
感觉像是坚硬的石头或是骨骼敲击地面的声音。
她想起以前看过的恐怖电影，会不会是被车撞得四分五裂的母亲，正在用裸露出骨头的四肢，一步步爬过来？
余倩不敢从猫眼去确认，连忙将能搬动的家具都挪过来，全部堵在门上。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就是骨头撞击地面的声音，估计已经爬到门外了，又用尖利的指甲在防盗门上不停抓挠着，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余倩听得牙齿打颤，腿都软了。
房间是出不去了，也没办法用电话向别人求助，她只能跳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
希望夜晚赶紧过去，熬到日出就安全了。
她在白天从来没有接到过母亲的电话或是微信，看来所有鬼魂都怕阳光。
只要熬过几个小时就好。
“叮铃铃——”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余倩捂住耳朵还能听到。
难道是幻听了？
被鬼魂缠身的她，恐怕早就到精神崩溃的边缘了吧？
屁股下的床铺微微鼓起，蠕动着，好像床下有什么怪物在舒展身体。
透过被子朝外望去，床铺的正中央确实拱起又落下，床底下真的有东西！
她将自己裹得更紧了，紧紧捂着耳朵。
电话铃声却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传统的叮铃铃，座机的滴滴声还有各种流行的音乐铃声交错着。
从床下传来。
整个床面都在翻滚，好似床下有喷泉，有什么东西不断涌出，渐渐从床底下漫出来。
——竟然是一台台的手机。
各种型号、各种颜色的都有，不停闪动着显示有电话打进来，上面亮着“妈妈”二字。
到这个份上，余倩忍不住扯着嘴角笑了下。
所有的一切，都在逼迫她接听鬼来电，她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除了恐惧，又生出一丝鱼死网破的念头。
为什么自己这么惨、这么倒霉，就连死去的母亲，也要纠缠她，不想让她好过？
算了。
既然这样，那不如真的让她带自己走好了。
反正活着也没什么好事发生，她根本就没有擅长的事情，更没有留恋她的人。
她叫“余倩”，是多余的“余”。
床边的手机小山越堆越高，渐渐托起一台手机。
余倩深深吸了一口气，从被子中爬出来。
认命般，接通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