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蚁”快速逼近,城楼上观测兵再次传来消息,说来者是征西大将军鲜双薪。秦将军故作悲悯姿态最后一次好言提醒,见下方的秦有时仍做气定神闲状,便不再多言了。
不多时,征西军已将征南军悉数包围,城楼上秦将军放声大笑,开怀道:“鲜大将军来得果真及时,还请大将军与我等合力将叛军速速拿下,圣上还在等着好消息呢。”
鲜双薪不为所动。
秦将军一时尴尬得脸色不大好,最后归咎于大将军是年纪大了有些耳背,只好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这回鲜双薪懒得听他啰嗦,只听了一半便打断道:“莫要废话,尔等速开城门,迎秦军入城,助我讨伐昏君者不杀!”
又一个叛贼!好生猖狂!
秦将军一时气不打一处来,气还未理顺,便听观测兵回报到东南方也发现敌情,虽举着“沈”字样的旗帜,但旗面上画的却是析国军旗的纹样。
“好你个秦贼,不仅妖言惑众,还手段了得到蛊惑鲜双薪和析人来与你同流合污。”秦将军骂得唾沫横飞,转而对众将士道:“兄弟们,为圣上抛头颅洒热血的机会到了,随我平叛反贼,还蒙诏太平盛世!”
蒙诏将士应声高呼。
秦兵这边也没闲着,副将也带头鼓舞军心,声音响彻云霄,“救世神——救世神——”
接下来必是一场恶战,秦有时丝毫不怵,反而脸上露出兴奋不已的诡异笑容,多年来的梦想触手可及,此战必胜!见士气已沸腾到顶点,秦有时振臂一呼:“昏君当道,人神共愤,为民请命,义不容辞。随我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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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
异逻含端坐于金宝塔椅,闭目养神,阳光透过窗花落在他的脸上,将他高凸的颧骨衬托得更加明显。门外的喧哗打斗似乎与他毫无干系,周遭只有一片岁月静好的安宁。
不久后喧哗声骤停,他双睫颤动间他问道:“都结束了吧。”
一直在门后观察外边儿动静的同伦长转过身来恭敬道:“回圣上,都结束了,老奴这就出去将人请进来。”
说请,自然是请。
秦有时也足够有胆识,自然不惧只身一人跟同伦长进入宣政殿。他不是吝啬之辈,对于将死之人最后的挣扎与请求,他还是愿意满足的。
随着殿门的一开一合,一阵夹杂着花香与血腥味的穿堂风“呼”的一声吹进宣政殿。
昨个夜半时分,天公老爷尽兴地挥洒了一场盛大的秋雨,将这安宁城里里外外浇得淋漓尽致,殿外所种的凌霄花今早便按耐不住的齐齐盛开。眼下被血色沾染,想必开得更加妖艳、绽得更加热烈。
异逻含趁同伦长出去请人的间隙迅速将泪水擦净,等秦有时进殿后他已换上了天子该有的威严,“秦卿何故走到今日这一步,你有所需,应同朕提,你有何不满,更应同朕说。”
“我不满我出生白衣就算拼尽全力做到头也只是个守城军将,我不满我空有一身武艺才华却要被旧制所湮没,我不满世人口中所谓命由天定而我能做的只能听天由命。我想要出人头地,想要万人敬仰、千古留名,我想要坐上这个位置——”秦有时指着金宝塔椅。
“我的这些不满与所愿,哪一条不得靠我自己,哪一条又是你能给我的!”
异逻含痛心疾首道:“可你不止是守城军将啊,你是征南大军将,大名鼎鼎的蒙诏“兵神”,除悬置多年的大都督之位外你已做到了军武体系中的最高等级,为何还要如此贪心的觊觎皇位!”
秦有时冷笑一声,“我贪?死到临头了我倒也乐得让你做个明白鬼。若不是我筹划了白乌之战,加速征东大将军的死亡,又撺掇鲜双薪在你面前多次谏言把原征南大将军调去接替征东大军将的位置,好让征南大军将的位置空出来,你以为仅凭我在战场上为你杀敌卖命,就能得到如今的位置?”
异逻含纳罕道:“白乌之战原来是你,真的是你!那么多百姓无辜牺牲,后续又牵连那么多战士战死沙场,你竟还敢高呼为民请命,你就不怕遭雷劈吗!”
“我秦有时生来不信神佛、不惧鬼魂,有甚好怕!若不是出兵还需一个民心皆归我所用的理由,我那好养子也不该死。不过我从决定在浪国被灭之时救他那刻起,他的生命便是我给的,这些年来他出面为我做了一切我无法在明面上做的事,最后以死来换我一个讨伐昏君的理由,也算是死得其所,物尽其用了。”
宣政殿无外墙,除了四个角粗实的底柱外四面全是一道道门。此时东北角的门被一把推开,秦有时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将视线瞪了过去。
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阴影下死死盯着他。
“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