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缴费单回到急诊室,就听到了郁老师道歉的话。
一听,王大刚炸了,头顶的怒火可冲破医院的房顶。
“你说什么?!是你害我儿子受伤的?”王大刚走上前来,一把扯开自己的老婆,怒视着泪流满面的郁老师。
郁老师因为王大刚的这一声吼骂,吓得哭得更厉害了,嘴里一直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这副美人梨花带雨的模样并没有让王大刚心生怜惜。
在儿子的问题上,所有的一切都得靠边站,包括女人。
所以那些一看女人哭就心软、怜惜的男人啊,都是色令智昏,心里有着各种各样的小九九。
这一点,王大刚做得不错。
这倒不是因为他是非分明。
这一切都根由于他的传宗接代的封建思想。
天知道他为了生儿子,看了多少医生、喝了多少药。不然,也不会40多岁了还想着生个儿子。
他也确实生出了儿子。
这难得的儿子他特别宝贝,一直当命根子在守着、护着。
可是现在,他的命根子被人撞破了相,正在里面缝针呢!
想想他就窝火。
王大刚怼到郁老师面前,用手指着她:“你以为说声对不起就行了?!没门!休想!”
“你干什么呀?!老师也不是有意的,况且是另一个男生撞得儿子,你怪老师有用吗?合适吗?”王鹤润的妈妈上来拉住丈夫指着人的手。
王鹤润的妈妈虽然没文化,但是她从小就知道要尊师重教,丈夫现在这副行径哪还有一丝尊师重教。
“阿秀,你别拉我!放手!”王鹤润的妈妈,叫王秀丹,跟王大刚是同村子的。
王大刚没有动手拉扯自己的老婆,而是怒目圆睁地瞪着郁老师,额头上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蚊子。
王大刚对老婆还是不错的,他不在外面拈花惹草搞三搞四,他就一心想着和老婆生儿子,生了儿子就宠儿子。
跟他一样的暴发户,有些老婆生不出儿子的,就在外面包小二养小三,让小二小三生儿子。但是王大刚觉得,生儿子就得找原配,原配生出来的才是正经儿子,不然都是私生子。
也因着这,王大刚就算再有钱也没想过休弃原配,也从不打老婆。就连刚才拉扯老婆的时候,他都特地放轻了动作。
王大刚,封建思想,大男子主义,暴发户的臭脾性,他都有。但是,他爱他的家庭。
“我不放!不许不尊重老师!”王秀丹难得一见的硬气。
“你!”
王大刚见自己的右手被老婆抱着,另外一只手也拿着包和单据,施展不开的他,拼命把自己被抱住的右手从王秀丹的怀里挣脱出来。
谁也不能阻止自己为儿子讨公道,老婆也不行!
一拉一扯间,王大刚的右手因为用力太大,一甩,甩到了刚走出急诊室的、扶着王鹤润的寥寥的脸上。
寥寥被这突如其来甩来的巴掌打得偏了头、懵了圈,也痛得叫了声。
不止寥寥懵了圈。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懵了圈。
短暂的静默之后。
“这位家长你在干什么?!”
“这位家长你在干什么?!”
“王大刚你疯了?!”
“爸?”
……
第一句是风尘仆仆赶来的季凉风说的。
第二句是给寥寥开门的张山说的。
第三句是王秀丹说的。
第四句是被寥寥扶着的王鹤润说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许老师,您没事吧?”王大刚说着就要上前查看寥寥的伤势。
季凉风几步上前,捏住了王大刚伸向寥寥的手,暗暗使劲儿:“你想干什么?!”
“我没想干什么,我就想看看许老师被打得怎么样了……”越说,王大刚的面色就越痛苦,他对面这人高马大的年轻男人太可怕了,眯着的眼睛锋利如刀,手上的力度让他的手腕都快断了!
但是他不能喊疼,他儿子还在看着呢!
寥寥回过神来,用手拨了拨因为惯性散落在脸颊上的发丝,看着王大刚涨红的老脸,她伸手拉住了季凉风捏人手腕的胳膊:“我没事。”
季凉风甩开王大刚的手腕,用另一只手端起寥寥的下颌,仔细审视着寥寥的面颊。寥寥皮肤白,被打的地方此刻现出了通红的印子。
“许老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您没事吧?”王大刚再次开口,一脸歉意。
在王鹤润的众多老师中,无论是校内的还是校外的,王大刚对寥寥最客气。因为王鹤润从一年级开始就一直跟王大刚说,我的语文老师如何如何好。
所以当寥寥第一次上门家访的时候,王大刚直接给寥寥包了个厚厚的红包,吓得寥寥落荒而逃。王大刚当时以为许老师是嫌少,所以第二天让还在读一年级的儿子带了个更厚的红包去学校。寥寥好说歹说才总算把红包退给了王大刚。
爱屋及乌,儿子喜欢的老师,他也喜欢。
所以刚刚他才会一脸歉意,所以刚刚被季凉风捏疼了手腕,他也不计较。不然按他的脾性本性,早跟季凉风干起来了。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他就算再年轻20岁也打不过季凉风。
毕竟是他打了儿子最喜欢的老师。是他有错在先,认错态度要诚恳。
“你说呢!”季凉风斜睨着一旁道歉的王大刚,体内的愤怒从喉咙里跑出来,季凉风拼命压抑都没用。
“没事了,鹤润爸爸不是故意的,今天场面太混乱了,他不是有心的,别生气,嗯?”寥寥眨着明亮如珠的眼睛看着季凉风,手上的食指微曲,挠着他的胳膊,哄着他。
“对对对,对对对,我真的不是有心的。”王大刚附和着。
季凉风拿下寥寥拉住他胳膊的手,握在手心,接着一个转身把寥寥挡在身后,他直面王大刚,语气冰冷得冒着寒气:“所以呢?你不是有心的、你不是故意的,我家许老师就得原谅你、就得白白承受你的怒火和巴掌对吗?”
王大刚想说些什么,但是还没张口就被季凉风抢白。
“如果按照你这个逻辑,撞向你儿子的学生也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还生气?你怎么不原谅他?”
“还有郁老师,人家想上个厕所难道有错吗?”寥寥身后的张山插话进来,“难道你有屎不拉、有尿不撒、有屁不放?你憋得住吗?”
在场的几人都被张山这话说得一愣,但是话糙理不糙,张山问得好。
王大刚在跟医生讨论麻醉的时候,张山终于打通了季老大的电话,简单告知了事情原委。
季凉风挂了电话就立刻从饭局上赶了过来,车速飙得估计等会就会收到罚单。
而看着季老大这副为许老师出头的样子,张山暗自松了口气,他不擅长处理人事纠纷,看到许老师被打,他当时都不知道怎么办。但是又有点不适应,他可从来没见过这样压着一身火气和武力值而和对方“讲道理”的季老大,毕竟对方可是有点子无赖流氓气质的。
王大刚不知该如何回答,要是回答“憋不住”,那不就承认刚才自己对郁老师发的火是错的吗?要是回答“憋得住”,那不就打脸了吗?他实实在在、确确实实憋不住啊,谁会去憋屎尿屁啊!他为难地扫了扫自己的大背头,冷不防扫到了满手的发油。
“憋不住的。”
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是寥寥旁边的王鹤润,季凉风身形高大,他把寥寥挡在了身后,也把小学生王鹤润挡住了。
王鹤润仰着脑袋,对着自己身旁的张山认真回答:“叔叔,我是憋不住的。”
说完,王鹤润走到王大刚面前,背对季凉风说:“爸爸,我已经不疼了,毛小兵不是故意的,郁老师也不是故意的,许老师更没有错。”
王大刚蹲儿子面前,仔细地瞧了瞧王鹤润的伤口,缝好的伤口只有一小道红痕,涂了药之后,这红痕就更浅了。
王大刚知道自己儿子不会破相后,气焰瞬间不再嚣张。
看着他这样,一旁的王秀丹心知自己丈夫这是知错了,只是抹不开面子,她上前来嗔怪到:“你看你!白长这岁数了,还不如儿子懂事!”
“是是是!是爸爸错了,你别怪爸爸行吗?”王大刚弯着右手的四指,扯着衣袖边去擦王鹤润额头上的汗,也不管这名牌衣衫贵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