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神雷
“退路?”陈渚不解。
陈放问他:“李家和杨家的男丁死于韦兴屠刀之下,可他们家妇孺,你道是在谁手里?”
陈渚挠挠头:“听说韦兴下命把她们都给发卖了?”
陈放知道经过今日这么一遭露怯,这个留在族地所以逃出生天的独子已经没有再留在家族权利中心的可能,便不再卖关子:“不错,但广州城的牙行和青楼早早就被奚九酒屠戮一空,如何官卖?是奚九酒自己掏了钱,把她们全都买下来了。”
陈渚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可听说李杨两家死的人里并不乏女眷,哪怕是六七十岁的老夫人都被枭首!”
陈放捶桌:“无知小儿,你光是听到死了老人,可曾听说有幼女孩童官卖?”
陈渚仔细想了想:“没有,我想买来着,都没听说啊。”
以往抄家,曾经的千金小姐,女眷孩童是最抢手的拍品。
不止秦楼楚馆最爱收这些曾经的贵女入风尘以谋取暴利,便是那些官宦人家昔日的故交,也有不少最爱买回故交家眷“安置”。
其中自然真有救心存善意要救人的,但也有的,却要安置到自家后宅去了,甚至里面若是曾有喊着“世伯”、“世侄女”的,还尤为让他们兴奋。
陈放长长松口气:“手里曾经染过人命的是遭了难,可那些小辈,往日就听说性子柔善的,却一个都没有被卖出来!听说,她把那些人留在了工坊里做苦役。”
陈渚气红了一张脸:“苦役?这人安敢如此羞辱世家?”
陈邦忍不住了,捶这个不成器的孙子:“蠢货!她的工坊连只蚊子都是母的!侮辱?什么才是真正的侮辱?”
世家中有因为放纵和特权格外残暴的类人生物,也一定有懵懂无辜之人,尤其是孩子,稚子何辜啊?
向朝中求援归根结底还是在赌,万一赌输了,陈放自己身为族长绝无生还可能,他的人头会是最标准的战利品,可族人家眷最后能托付的人,只有奚九酒。
家中还有女眷,族里还有小辈,重孙女才七岁,他又如何舍得那小小的,曾经被他捧在掌心里的姑娘被像他们曾经糟践别人一样被践踏?!
陈放下了结论:“她是一个好人。”
哪怕是敌人,他也愿意相信一个好人。
哪怕这个好人另有所图。
陈渚顶着被爹和爷爷揍得鼻青脸肿,依旧不服不忿:“邀名买直而已!她这样优伶乐伎出身的下等贱民,要是不经营一些名气傍身,哪里有资格站在我们世家面前面前?”
陈放沉声道:“那又怎么样?只要她要名声,就算是装,她也得一直装下去,那她就一定要保护我们的家眷!”
陈渚嘟囔着:“我们堂堂世家,难不成还要靠一个优伶乐伎来保护吗?”
陈邦儿子多,孙子更多,以前别说陈渚,就连陈放都不是继承人,这才被放倒广州中以为外援。
但如今局势突变,不是求稳的时候,长子才敢不足,而陈放能逃出生天颇有机变,他动了废长立幼的念头,觉得日后风云起伏,让陈放为家主,或许能撑着陈家走得更远。
也让陈渚这个以前没怎么入眼的孙子成了顺位继承人,这才连家族密会都带着他,让他长长见识。
他以前没怎么管过这个孙子,现在不管不行了,他现在地位不同了,要是存心下手还真能带来很不堪的后果。
不动声色地问:“你待如何?”
陈渚一梗脖子:“我们去信朝中,自然有世家来维护体面,大不了我们携老扶幼上京去,去长安,那才是我们世家的体面!何须求救于一个贱民?这要是传出去,我们世家的脸面都丢尽了,以后还如何和其他世家来往?”
陈放忽然想到了什么,浑身一震:“你做什么了?”
陈渚顿时心虚了,嚅嗫着不敢说出来。
可是这般模样,哪里需要他承认?
陈放当即一脚踹过去,抽出横刀跨在他脖子上:“说!不然就算我断子绝孙,也不能让陈家九族覆灭!”
自小只会对别人凶蛮,自己连油皮都不曾破过的陈渚哪里见过这等刀颈悬身的架势?吓得都破了音,还撑着几分倔强:“一个黔首!一个乐伎!一个贱民!我们雷州陈氏堂堂世家?!能让一个烟花出身的乐伎威胁?我派人去杀了她,方才不堕我们世家的威风!”
陈放劈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来不及做更多惩戒夺门而出!
陈渚刚送了一口气,兜头就挨了一棍子!
陈邦抄了根棍子就捶了下去:“蠢材!蠢材!我陈家怎么会有如此蠢材!实乃我陈家灭门之祸!世家是什么?不过就是给自己贴上的一层金罢了!
我们家一百年前还是中原士族看不起的岭南蛮子呢!南朝那些世家自诩清贵,可实际上不过是一群懦弱茍安的窝囊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