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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进意(1 / 2)

劝进意

薛默今日没有在大明宫中等到天黑。

若是让人知道他身为左相却连见天后一面都如此艰难,他在朝中的处境就太难堪了。

可没想到有人下班比他还早。

薛默看着溜溜达达往外走的绯色斓衫:“何舍人今日不当值吗?”

中书舍人何暇束手哈了一声,完全没有翘班被上司抓到尴尬:“左相说笑,我能忙什么,圣人病重无诏可下。天后是女子,爱用女官,库狄氏去守夫丧,就立刻从掖庭里提了一个姓上官的宫女出来,哪里用得上我?我不过是挂个名领俸禄罢了,闲得很,在不在有什么要紧?没准我在班房待着,人还嫌我碍眼呢。”

何暇这一番话说得薛默顿时觉得同病相怜。

他堂堂左相,竟然到要玩弄这些小把戏维持自己摇摇欲坠的威信!

何暇看看天色:“左相可有闲暇?今日富强楼出新菜,去的晚了可没位子了。”

一副急着下班去吃饭的模样。

“我来长安之前便听说这富强楼的美食世无其二,到长安这些时日一直没能亲去一试,何舍人在长安多年,还请何舍人带个路如何?”

薛默有意亲近何暇。

他身在禁中,又入朝多年,总能比他更了解一些朝廷内幕,正是他需要的。

“恭敬不如从命。”何暇他出身世家,即没有深厚到如韦兴那般入朝便可以穿朱着紫,又因着出身做不得北门学士那般幸进之臣,要想有前途,只能老老实实求一任外任,做出些成绩来才好升迁,更需要向薛默这般外放经验丰富的干臣讨教。

二人各取所需心知肚明,很快便聊得火热。

“听说这富强楼是公主的产业?”薛默看到规矩退下的中年女使和酒博士,恍惚间总觉得这风格有些眼熟。

“这在长安倒也不是秘密。”何暇大方分享八卦,“据说是公主殿下自幼便好口腹之欲,又不舍得劳民伤财去寻那山珍海味凶禽猛兽,便叫府中庖厨在现有的食材上精心改良。得到的菜品她说不忍天下人尝不到这等佳肴,便使人开了这富强楼,与生民同喜。”

“公主好口腹之欲?”薛默想想这些日子碰到的那位女子,摇了摇头,“虽然早有听闻,却实难想象。”

“这倒是不假,便是前两年公主三年走遍大唐天下为圣人遍寻名医神药时,也不忘沿途收集美食,做成一书名曰《大唐天宝录》,写得一章便送回京中奉给二圣,圣人曾夸,他见此书胜过万千灵丹妙药。”何暇说起这般典故来也是头头是道。

薛默就着万州烤鱼干下去三碗米饭,满足得长出一口热气:“只是这样的吃食,若是离了这长安繁华,也就吃不到了。”

何暇差点以为面前这人真是来吃饭的了:“这有什么,若是想学派了人来,也是来者不拒的。”

薛默终于想起来富强楼给他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奚九酒的九馆!

比起别的贵价酒楼起用年少貌美的侍女甚至是胡姬为招待,这两家店中皆是人过中年的女使或干脆就是男子为招待,不消说,明白了是没打算整些十丈软红的风月手段来劝酒留客。

吃饭就是吃饭,喝酒就是喝酒,自带一股子不假外物,不走歪门邪道的清正和底气。

原来奚九酒也是从富强楼学的?

薛默感叹道:“公主豪迈大气,不知道有多少人蒙受她恩惠啊。”

何暇暗暗打起精神,戏肉来了!

可谁知道,薛默画风一转,又问起了另一件事:“何舍人,你方才说,圣人病重,你看着病情到底如何?我看圣人精神不错,不像是不能理事的模样。”

若是他朝,皇帝病重是绝对的关键机密,有动摇国本之危,多打听一句都是个窥视禁中的罪名。

但本朝圣人的头风都二十多年了,病危都危了四五年,消息就差传到咸海那边的大秦去,此时就算是皇帝驾崩了国家都能极其平稳丝滑得过度。

原因无他,皇后凶猛。

二圣临朝也快二十年了,尤其这五六年,皇帝比太上皇还太上皇,根本不掌权不理事,就算是立马龙驭殡天,也不过就是走一场仪式的事儿罢了。

天后才是此时这个庞大帝国的真正主人,帝国权利传承有序,江山稳固,便不会因为一位帝皇的死而生乱子,那皇帝的病情就不再是什么讳莫如深的事情,普通到他们这样当个开胃八卦都能聊两句。

何暇说的一字不假:“头晕目眩,不能视物,不能劳神,早些年还能由公主挑着关键的奏折给圣人念一念,和天后一同商讨决议,如今是半点不能劳神了,骤遇大喜大悲还有性命之危。”

哪怕薛默早就多方打听有所准备,得到这么个答案还是心中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