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定道:“你想要度田。”
李崧反问:“你想要拦我?”
“对。”
“这些岭南世家坐地多年,若是不除,日后州官态度稍有反复他们便能重新起复,至此终成后患。”
“我知道。”
“那为何还要拦我?”
“因为现在薛使君不在,没有兵啊。”奚九酒一摊手,“自古土断度田便是民生重事,无刀兵在手万不可轻启。当初薛使君度田,是挟扫平匪寨之势,拿一千二百本地府兵再加他自带来的,跟着他横扫西域的六百亲军,挨家挨户得包围府邸,堵门围困,敢出来一个就杀一个,摆出抄家的架势这才逼得他们退让,交出土地破财消灾的。
如今岭南世家压制六年,声势原不如从前,你是能提出六百南征北战的全甲亲卫呢,还是能调度岭南府一千二百折冲府兵呢?”
李崧拳头渐渐握紧了:“都没有。”
他是监察御史,只有监察之责,可没有调兵之权。
奚九酒见他还是愤愤不平,便把事情说的仔细了:
“汉光武帝度田令,可是逼反了数十个郡县,你我若是要度田倒是简单,他们也不需要造反了,直接趁夜摸上来,砍了我们的脑袋便是。”
李崧忿忿地一击掌:“难道就这么算了?”
奚九酒古怪地看着他,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李崧便是出身世家?
还是大唐如今剩下的最庞大的世家之一?
岭南这些已经被薛默逼着吐出了大半田亩的世家算什么,该到陇右去看看,那大抵是富者连阡陌,贫者无立锥吧?
怎么对世家圈占田亩之痛恨,犹胜奚九酒呢?
但是此时要害却是真的不能让他冒这个险,他收集证据上报中枢也就罢了,说实在的,便是真要度田,未有中枢旨意,也不是他一个监察御史之责。
算了,拖过这几天,他应当就不会再有这般找死的念头了。
想到此处,奚九酒顿时面露隐痛,手按腰腹,轻轻嘶气。
李崧顿时注意到了她的神情,一脸紧张:“怎么了?可是腹痛?”
“大抵是刚才马芙擂我的那一圈,腹痛得厉害。”
李崧顿时紧张起来:“我送你去找傅宁。”
他没忘了莲花是怎么杀了小梅的!
就是在腹上擂破肝脾,才让小梅在两个时辰后因肝脾破裂,腹中失血而死!
马车帘垂下摇晃不停,奚九酒揉了揉肚子无奈摇头。
马芙大抵是真的想学莲花暗杀小梅的法子,但是奈何那一拳却是莲花学医多年杀人多次才攒下来的经验,寻常人可找不准位置和力道,马芙只是寻了个寻常武师紧急教习了一些时日,武师也不知晓肝脾所在,怎么教呀?
刚那一拳她擂她胃上了,难受是难受,熬过那一阵也就罢了。
果不其然,一开始傅宁也是紧张的,检查完就把他们给赶了出去,嫌李崧大呼小叫的吓唬人添乱。
“傅女医怎么这般没有好气声?”李崧被赶出来时还带着些尴尬,低声抱怨。
“你还指望她真的紧张不成?”奚九酒失笑,“不怕医者敷衍了事,就怕医者郑重其事哎。”
医者举重若轻,说明这毛病不值一提,可若是医者紧张兮兮,就说明这疾病不简单,那才吓人呢。
李崧摸摸鼻子,看奚九酒已经把马车遣了回去:“我送你回九馆?”
她平时不是不大喜欢明面上过从甚密的吗?
虽然自从他从淮南折返之后她就不怎么避着人了。
“不去了,前些日子我在附近买了个小宅子,平素也没什么人知道,带你去看看?”奚九酒颠颠手上的药,“也正好,把我手上的金创药换一换。”
李崧不假思索:“好。”
宅子不在东市附近,反而在官邸所在的宫城。奚九酒自取了钥匙让李崧开门,
一进的院落布置精巧,收拾得也干净,只是并没有留人,李崧关上大门,却见奚九酒已经进了屋子:“药给我吧,我给你上……”
后面的话他都不知道有没有说出口。
一转身,便看见奚九酒坐在榻上,搭在另一只腿上的小脚露出一截浑圆的腿肚子,足尖挑着红绣鞋一上一下地点啊,晃啊,一块洁□□巧的脚踝仿佛要晃到他的梦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