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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至(2 / 2)

高垂面色一变:“相公,小的为相公效力万死不辞,只是我再去岭南,那刘怜香与我有过节,可还会信我的话?只怕耽误了相公的事……”

韦兴摆摆手:“无妨,伸手不打笑脸人,你笑脸相迎,她总不会再抽你一巴掌。”

高垂面色苍白,却不敢再言语,默默低头跪坐一边。

韦兴让长随研墨,提笔笑道:“她如今有糖菩萨之名,还真是好大的威风,可不知道若是那些愚民晓得她原本是洛阳花魁,还会如此信服她这般优伶乐伎出身的低贱之人吗?”

长随应和着:“也就是相公给她机会为相公效力才能有她今日,原本就她那般低贱的出身,当时给相公提鞋都不配的。”

“莫说的这么直白,她么,毕竟帮我做了那么多事,我还是念着她的好的,可若是传扬了出去,那些人真的甘心被她一个歌伎算计?不说别人,就说那李崧,他知道了当初给他传谣挑唆人调戏他的就是她刘怜香,还能这般对她俯首帖耳,敬如神明吗?”

韦兴神情兴致勃勃,他是真的很好奇:“掐了她那另攀上的高枝儿,她自然就知道,到底是谁才是她该依傍的人。”

“薛默想要什么,那可是清楚明白得很,刘怜香能给吗?”韦兴写完给奚九酒的信,眼看着高垂神思不属,却不得不谢恩退下连夜骑马离开,方才对着身边的长随笑道,“看来薛默在岭南经营得力得很啊,看把你这侄儿吓得,这种理由也敢跑回长安来,是怕继续待在岭南被宰了吗?”

长随额前落下两滴极大颗的汗:“侄儿办事不利还心生退却,相公恕罪!”

韦兴摆手,极大度的模样:“唉,怕死乃人之常情,这又有什么?何况他不还是要回到岭南去吗?”

长随额头冒汗,深深俯首,不敢看韦兴逐渐冷酷的眼神:“唯!”

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韦兴盯着这个跟了他快三十年的长随的后脑勺。

他这个主子如今的处境不好,这些奴婢下人又凭什么高枕无忧?

身为奴婢,就应该在主子忧虑的时候,比主子更忧虑,更惊恐,更不安,那他们才是做奴婢的本分。

担惊受怕,贪生怕死?哪怕是惊恐怯惧也得去,就算是死,也得死在给他办事的路上!

奚九酒推门出来紧了紧斗篷,岭南无雪的春节让她很是新鲜,但是风大,也有几分冷意。

“奚娘子,新年好!”迎面走过的路人见她,忙不叠得打招呼。

奚九酒看着脸生,却回礼:“新年好啊!”

反正如今的黎明村原本也没几个她认识的面孔,打招呼就对了。

这次过年,她便是在黎明村过的,竭力供应的热饭热菜,衣物被褥让这些背井离乡的可怜人们难得过了一个饱暖的新年,还请了百戏班子唱了一出戏,往常日入而息的黎明村难得浪费柴火,点齐篝火,串门,谈笑,竭力维护他们家乡原本过节的风俗,以慰思乡之苦。

到了后半夜,时常有人笑着笑着便落下泪来,想着家乡,想着亲人,想着这一路的颠沛流离磨难苦楚,也想着如今触手可及的新希望,情绪复杂,情难自已。

奚九酒一直陪着,她的大红斗篷成了这一夜最鲜明的颜色,安抚情绪,安排餐食,送医送药,那一双双滂沱的泪眼看到这红斗篷,就仿佛嘴里含到了她发的那块糖,甜丝丝的,能抚平伤痛,能给予力量。

果然是糖菩萨啊。

“九酒。”李崧看到奚九酒,眼睛一亮,急忙挥手。

“惟高怎么来了?”奚九酒喊他的字,神情亲昵,早不复向前的疏离。

“我代表番禺县衙,来慰问黎明村的百姓。”李崧指了指身后带来的车队,“也想来,看看你。”

“昨日不刚刚见过吗?”奚九酒嗔怪。

李崧微笑,眼神羞涩,话语直白:“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上次族中传信,等年后开朝他升职的消息就会下来,他要离开岭南了,看一眼少一眼,当然要抓紧时间多看两眼。

李崧拿出卷宗:“对了,你上次让我查查韦兴的事,长安虽然还没有下落,可淮南道的族人有他们先前收到的消息,我把和韦兴有关的摘抄了一份过来,你看看。”

“多谢。”奚九酒接过卷宗。

仪凤七年冬,御史弹劾韦兴以年节之名大肆搜刮收受贿赂,送礼的车队塞得通利坊水泄不通,以至于坊中起火,武侯难入。

大火过后,通利坊一片焦土,却烧出金山一座,叫洛阳百姓瞠目结舌,蔚为奇观。

韦兴上折辩称那是歌伎刘怜香假他之名收受礼物,与他无关,已经将她逐出洛阳贬为营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