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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妙人(2 / 2)

“和以前一样,你在明,我在暗。”攒竹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交给我,你放心。”

李崧带了马车来,等了许久也不见恼,终于等到奚九酒打扮妥当,不由得眼前一亮。

艳光四射,满堂生辉。

“娘子请。”李崧一抖斗篷,一红一蓝,翻着一白一黑的毛边,举手投足都仿佛写着般配。

李崧不知有没有留意到她身上的小巧思,咧得牙花都露出来了。

“这是果子,这是桂圆,这有茶水还是热的,冷不冷,要不要再生个炭盆?”

“好了,别忙活了。”奚九酒看他团团围坐,倒是有趣,“李郎君年少才俊,莫非以前并未携人宴饮游玩?”

李崧顿了下,摇头:“族中管的严苛,我以往无甚机会外出游玩。”

十一岁丧母,十四岁丧父,出了孝便赶往长安赶考,却连行卷都不知道投往哪家门路,明明是状元之才,却因年少俊秀,一句“此子最当折花去”白白成了新科进士中以姿容扬名的浅薄之人。(注1)

难怪他人情世故如此疏薄,原来是无人提点,他那些族中长辈,又有哪个能把他当亲儿子一般教导呢?

难怪一朝落魄,灌注在他身上的资源纷纷收回,连贴身护卫都被调走了。

李崧当时年少气盛,先遭同僚折辱,再遇家族抛弃,几乎和族中决裂分家出来,说出生死兴衰,各不相干的话。

细细算起来,他也算是世家士族子弟中的一朵奇葩,成年后居然没和同龄子弟一同宴饮戏耍过,连召妓伴宴都生怯。

“那我教你呀。”奚九酒捂了半边嘴角,笑得粲然。

马车一路向上,不多时就有雪粒子点点,再走一段,地上开始有了薄薄的积雪,也有了趴在雪地里打滚的南人。

“哇,雪啊雪啊雪啊!”

一男子趴在雪地里游泳似的挥动手脚,在冰凉的雪地里框出一个规整的形状,还左右摇着脑袋把头埋雪堆里。

再往上走,山坡上各种各样的南方人就更多了,站在雪地里呜哇乱叫的算什么,冻得通红的手捧着个巴掌大的小雪人,一边冻得龇牙咧嘴一边傻乐的,把雪团往树枝子上挂的,踩雪踩进雪水坑踩得一身泥点子还在笑的,千奇百怪,千姿百态。

李崧说的不错,这雪粒子没什么好看的,但是看到雪的南方人真的好好玩啊!

奚九酒仿佛也被感染了,见上山无路地也滑,干脆撑起车窗,细细赏这雪景。

近处晶莹缥缈仿佛人间仙境不说,便是远处,再往山顶望去,一片玉树琼花,仿佛这南方丘陵矮山带上了白绒绒的帽子,憨态可掬。

奚九酒嗬出一口白气:“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注2)

李崧说是来看雪中妙人,却只看了那一个,眼神片刻不曾稍离:“世人莫道春来早,我憎离别盼春迟。”(注3)

奚九酒转头,却见他眉眼情深,嘴角笑意温存。

“郎君此次回京,可莫要再落入他人陷阱了。”

李崧叹气:“他人处心积虑,又岂是躲能躲得掉?”

奚九酒听他说辞,心中一动,他不会还不知道贬他来岭南的始末吧?

“你知道是谁要设计你?”

“我原以为是公主嫌我冒犯,可使君对我多有照顾,我升迁也是往大理寺狄寺丞手下迁任,想来不是她,除了公主,我还真的想不到得罪了什么人。”

奚九酒嘴唇蠕动,你得罪的人还少吗?别的不说,你那一篇《盐铁论》简直是要挖世家的财源啊!

“素闻公主仁善慈悲,大度不似寻常人等,想来不会与你计较。”

李崧知道她说的那个“寻常人等”是谁。

公主素来伶牙俐齿,在朝中和中书令韦兴政见不合便时有相争,可是不止一次把他气得摔盆打碗了,韦兴也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宰辅重臣,每每被不及二十岁的公主堵得哑口无言气得上蹿下跳,不仅手段上落了下风,气量也显得不堪,长安之中早就引为笑谈。

他还写过诗凑性子,那一句“头重脚轻腹中空”可是被引用着传了好久,每每面刺韦兴,必出此金句。(注4)

“当时我也是轻狂。”李崧随口应道,“听说韦相与公主相争落败,快要被贬出京城了?也不知道他会被贬去那里,这要是没有滔天之功,可不好东山再起了。”

奚九酒有点难受,她都说的这么明显了他还没听出来呢?

“韦相并非好相与的人物,郎君莫要掉以轻心,若有助力,不妨说和说和,宰相肚里能撑船,总不至于和你较真。”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他能有什么可说和的?我这次回京还能不能碰到他还不一定呢,说和什么?”

李崧毫无兴趣,也不想说和。

明明是断了一条路子,奚九酒却松了一口气。

陇右李氏作为老牌世家,和本朝才翻身的韦家也并无什么往来,就算有些人记得十几年前的事了,可李崧父母已逝,家族闹掰,也无处探问。

如果李崧身上真的有线索,她好像还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下手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