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眼前一片黑蒙中泛着彩色,身子困重,居然没躲开莲花的攻击,两个人被撞得滚在一起,重枷磕在她的肩头一阵剧痛,关键是莲花已经摸向她腰间的匕首!
她什么时候脱身的?
奚九酒顾不得思索前因后果,还手扣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继续动作:“叫人!莲花要越狱!”
可耳边没有牢头狱卒的应和,只有女犯狂乱的叫嚷,中间夹杂含混的呢喃。
她们都已经扭打在一起了,可别说守在外面临时充任狱卒的嬷嬷,就连邻近几个牢房的女犯,都充耳不闻,浑然不知的模样!
奚九酒排查了一遍诱因,只有一个可能:“灯烟里有毒?!”
所以莲花怕的不是灼伤,她怕的是灯油真的进眼睛!
傅宁说,莲花的药理远比她表现出来的精熟,她治病的本事不过寻常稳婆的水平,却能无声无息得害死这么多人……
莲花最擅长的不是治病救人,而是用毒。
这里是岭南,虎狼毒瘴之地,最多的不就是各种毒虫吗?
“你现在发现?晚了!”莲花颈上还套着重枷,靠着奚九酒眼前的昏花缭乱一片幻象,用铁链和重枷狠狠往她头上打去!
“你哪来的毒物?”奚九酒听到风声急忙闪避,眼前模糊不清,看到的事物不能作为依傍,索性闭上眼……
眼花缭乱一片幻象?
“你用的是毒蘑菇?”
莲花有心算无心,在奚九酒眼睛都睁不开,环视幻听各种幻觉的袭扰下还得不到上风,心中实在胆寒,不敢再多说,咬牙拼命去抢她手里的匕首!
可是奚九酒哪怕看不见,身手依旧灵活,可莲花的眼前却逐渐被血色糊成一片。
做戏做全套,她原本以为来的是傅宁,怕瞒不过她,伤势是真的,流的血也是真的,被奚九酒撩拨的心绪起伏,额头的血流的越来越多,手脚也渐渐无力。
而奚九酒也因入眼的毒烟并不多,逐渐恢复了过来,哪怕混着眼也占到了上风,终于翻身,将她压制住了。
就要到这里了吗?
奋力拼死一搏,还是没能成功吗?
算了,反正早就料到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也不知道跑出去了要去那里,那不如,就到这里吧。
她做了所有她能做的。
她不后悔了。
莲花抵着奚九酒的气力顿时被抽空,她瘫软在地上,神志已经渐渐放空,就像小时候,更小的时候,家中未生变故的时候,她依偎在母亲怀中,听母亲唱歌哄她们姐俩睡觉的时候。
哦,还差了母亲的歌谣。
“月光光,照地堂。地堂亮,照四方。四方暗,照银缸。银缸凉,照衣裳。衣裳破,补衣裳。补出一件花衣裳,漂亮一个小姑娘。”
奚九酒的咬牙切齿变成了如遭重击,拽着莲花的脖领子把她提起来:“你怎么会这首歌?”
莲花懒得理她:“关你什么事?”
奚九酒摇晃着她无力的身躯:“你不是岭南人?你是哪里人?”
莲花翻了个白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奚九酒装若癫狂:“你的真名,你的真名叫什么?”
莲花半点不想理会:“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说!”
“我就不说就不说就不说!!!你能拿我怎么样?”
奚九酒疯了似的顺着她的衣裳往下摸,可她胸上那个她记忆中的地方,残留的只有一道陈年的鞭伤。
莲花被她摸得猝不及防:“你还有这癖好?说出去可没脸见人呢。”
奚九酒又哭又笑,泪水汹涌,她凑到她的耳边,咬牙切齿又满是怀念得,说:“你叫,刘怜花。”
莲花,不,刘怜花猛然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许是眼泪冲去了眼中的烟翳,奚九酒看清了她的轮廓。
原来,李崧说的是对的,真的和她,有点像呢。
手忙脚乱地捂住她额头的伤口:“你等着,我去叫傅宁,一定能救你!”
“救我干什么?”刘怜花好像明白了什么,双眼放空,瘫软在地,“就算是现在不死,那公正无私的李少府也得判我一个斩立决。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就给我一个解脱,别让我受后头的罪。”
奚九酒浑身僵硬。
四十七条人命,多有无辜。
她偿不起。
“这真是你要的?”
“当然,这狗屁世道,留着干什么?早死,早解脱。”刘怜花懒洋洋的声音又皮又欠,“我是不敢自己死的懦夫,不如你来帮帮我?”
“我成全你。”奚九酒捂着她的嘴把匕首插进她的心脏,安抚着她的在失血中抽搐的身体:“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下辈子咱们投个好人家,生个好时候,不会再进青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