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九酒从头到尾都站在人群之外,她们撤退时,奚九酒在最后压阵!
她没有跟着撤出来!她和关冲,如今方才走过半途!
身后不足三丈,便是面目狰狞,喊打喊杀的马家部曲!
他们才是马家最要杀的目标!
奚九酒危险了!
“奚娘子,我们来护你!”
“出刀!”
净街的衙役一扫往日的惫懒油滑,随着衙役中传来一声令下,“衙役”们手中的四尺水火棍顿时伸出三尺刀刃!
水火棍赫然变陌刀阵!
“劈!收!劈!”
随着一声声号令,陌刀阵宛如农夫刈麦,而马家部曲就仿佛镰刀下的麦子一样,被纷纷收割,纷纷倒地!毫无还手之力!
这血腥的一幕勾起了马骥最恐惧的回忆,嘶吼得撕心裂肺:“你们!你们不是衙役!”
张猛挥舞着令旗,扬声回答:“标下广州都督府护卫一团,有礼了!”
马骥这才意识到,这是陷阱!是彻头彻尾的陷阱!
“撤!快撤!”
不等他人发音,他自己就先没了命的往府门跑!
明明就几步之遥,明明再进不过,可眼看着眼前一片箭雨落下,穿过院墙落在门口,从门边开始铺陈,一直落到他的眼前!(注)
直到此时,他才听到一声迟来的弓弦鸣震的声音:“嗡!”
朱红大门摇晃两下,滚出两具身中数箭的尸体,那是要关门的部曲。
而明明就这咫尺之遥,在他眼前,已成天涯,再难踏入一步。
“你便是跑进了门,又能如何?”薛默骑着马从街口走来,身后还跟着腰挎长刀,手挽弯弓的弓箭手,“你这门都破了,还能跑到哪里去?”
马骥想瞪眼,却丝毫不敢,满心就剩下心惊胆战:“薛默,你不是,你不是秘密出城了吗?”
薛默简单粗暴得杀人诛心:“你消息错了。”
毕竟是秘密出城,只要人不出现,再漏些蛛丝马迹,都不用兴师动众,自然就能让他们误会。
毕竟都说了是秘密出城,他们的眼线没发现薛默身影,不是很正常的吗?
马骥仍然在负隅顽抗:“薛默,你,你纵兵入城,残害百姓!我马家并非无名之辈,必然要在京中告你一状!”
薛默不擅长吵架。
所以他直接把刀拔了出来。
“使君稍安勿躁,不如我来回答马家主这个问题?”
李崧一身披挂,端的是英姿勃发,器宇轩昂。
薛默不爱背书,乐得请这位探花郎帮他打嘴仗:“你来。”
“多谢使君。”李崧谢过薛默,转身,断喝,“马家私开铁矿,还敢说无辜?!”
马骥悚然一惊,他怎么会知道,勉强狡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这是污蔑!”
“那个铁矿的支脉,不就在掩翠庵地下吗?”李崧看着他崩溃的神色,乘胜追击,“你为了掩藏铁矿,处心积虑,指使妖桃儿谋害掩翠庵主持慧心,将好好的佛门清净地变成风月场所,所行实在令人发指!为了那个铁矿,你不惜巧取豪夺多家百姓宅邸,草芥人命,逼良为娼,害死人命无算,不就是为了掩盖你们开采铁矿的动静吗?”
李崧举起一块铁矿石:“这正是从掩翠庵假山之下挖出的赤铁矿石,你还有何话说?!”
广州城很特殊,州城三重,并非框在一个城墙里,而是被密布的水网、坊门分为三个城区组成。
南城,子城,和宫城。
广州都督府所在便是宫城,西市和马家宅邸都在子城,而东市和掩翠庵,都在南城。
掩翠庵则在南城边缘僻静处,紧贴莲花山。
莲花山,番禺县最大的采石场,采石历史上千年,据说以前的南越王宫、陵寝都是从这里采集的石料。
千年刀劈斧凿,留下掩翠庵背靠的千尺峭壁,猿猴不过。
“莲花山开采千年,谁也不会想到,那地下,居然还有一星铁矿吧?”李崧冷笑道,“你们为了挖这条铁矿,巧取豪夺掩翠庵周边房产,谋害掩翠庵对门的梁家子,将其妻其子捆入掩翠庵强逼着签下地契!逼良为娼,害的梁家娘子命丧掩翠庵,可他家那个被逼为娈童的孩子还活着!他当年只有九岁,却一直都记得,你如何破家灭门,害的他家破人亡!”
当日查抄青楼,被解救出来的青楼不止有妓子,还有二十七个娈童,奚九酒不方便安置,李崧将他们安置在县衙。
并审出了一大堆罄竹难书的罪行!
梁家小郎君只是其中一个!
“马骥,你还有何话说!”
“私开铁矿,罪同谋反!何必多说?”薛默一挥手,“来人,将谋逆的马家拿下!”
“唯!”
左右卫兵一拥而上!
不是没有人想要负隅顽抗,可又怎么是薛默手中训练有素的精兵的对手?!
有想跑的,没能冲进府邸据险而守,薛默身边的弓箭手一松弓弦!
箭矢追心,让他们立时扑跌倒地!
源源不断的府兵、衙役已经悄无声息得出现在左右,此刻流水一样蔓延、淹没进马家,宣告着这个世家的陌路。
偌大威严宅邸,顿时起了哭喊,便是这个世家最后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