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显眼的就是一批桃红柳绿,穿着最鲜艳的衣裳干着最张扬的事,披头散发,捶胸顿足,呜呼哀哉,又哭又闹:“天爷哎!不活了!这里要逼人干苦力哎!”
还有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这里有人要挖洞!”
“拦住她!”
“那里有人要翻墙!”
“放开我,放开我!跟我一起跑吧,留在这里等着被人卖吗?”
“快来人啊!这屋有人要上吊!”
“这屋也有!”
“擡去给傅女医救命!”
急急忙忙呜呜渣渣得冲进来看诊病房的姑娘们对上傅宁清冷的目光,顿时整颗心都冷静下来。
傅宁拍拍眼前的病患的手稍作安抚,随手抽出一根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进她的人中!
“啊!”
伴随着飙出来的血,还有个跳起来的姑娘。
傅宁抽针,擦血,一气呵成:“装的,没死,下一个!”
外头沸反盈天,屋里鸦雀无声。
连第二个装上吊被擡过来的人都无声无息的爬起来,默默退出了房间。
“把门关上。”
“哦。”
门窗一关,傅宁便如春风解冻,安抚面前的患者:“别怕,我们继续……”
姑娘方才看了一场变脸,目瞪口呆。
数量更多的寻常姑娘迷茫得像无头苍蝇,有想跟着逃跑的,有不想逃跑的,有帮着救人的,有帮忙拉扯劝相熟的姑娘留下来的,有被反劝着跟着闹的,还有一队在傅宁的诊室外乖乖排着队等着看诊的,垫着脚看着热闹,自成一方净土。
发现外头的衙役不敢进来之后,不知道从哪里发出一声吆喝:“衙役们不敢进来!快跑啊!”
一股脑得往门口冲!
门口就站着两个衙役,哪里拦得住她们这么多人!
“快跑!跑出门去他们就抓不到我们了!”
眼看着门口只有一线之隔,忽然听到一声厉喝:“关门!”
伴随着屋门关闭,一根长棍横点出来,直接扫的那个冲在最前面的闻琴一个跟头!
“结阵!”
她们惊愕得发现,昨夜同住的姑娘此刻手持棍棒结成阵势,竖劈横扫长点短打,便如行军作战一般,将闹事的姑娘们层层包围,层层挤压,逼得她们步步后退!
那只有一步之遥的门槛,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天渊之隔!
五十根棍棒打的她们步步后退,又有跟着凑热闹的姑娘偷偷散去,最后圈住三十多个负隅顽抗最激烈的。
再一看,不知何时还有四十个姑娘提着棍,无声无息得出现在院子里,其他跟着起哄的人顿时不敢吱声了。
外头的衙役没进来,可屋里的姑娘也拿得动棍棒!
棍子打在人身上是真疼啊!
棍棒队伍领头的正是水香:“奚娘子好心救你们!你们闹什么闹?!”
“我这日子过的好好的,谁要你救?”身穿桃红衫子的闻琴叫嚷得最厉害,举着双手,“我这双手是弹琵琶的,你们居然让我搬酱菜坛子?你们粗鄙不文,暴殄天物!”
水香打量一圈,发现跳的最厉害的都是各家妓院的花魁或红姑娘,十三四五六岁的年纪,青春鲜嫩,一脸骄横。
在青楼里也属于被捧着哄着的,吃香喝辣,两腿一张就有钱拿,或许心里还笑那些坚贞不屈的是蠢人呢。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却也知道这个节骨眼太重要,只得求助:“柳柳,你来跟她们说。”
柳柳顿时精神一振,张嘴就来:“都是妓院里出来的,就你了不起,就你清高,你那么清白怎么也被送到这儿来了?”
月白衫子的识书替闻琴答:“怕不是衙门误会了,揽月阁清风明月之所,高山流水之地,文人骚客来此皆是寻觅知音,我们卖艺不卖身的,都是发乎情止乎礼。”
柳柳嗤笑一声:“怎么你们不陪睡吗?我怎么听说昨儿个揽月阁轰出去的嫖客比芳华苑都多!个个光屁股!”
闻琴嘲笑道:“你懂什么,那叫情之所至!以色侍人才叫贱,我们可不是那起子没脸没皮的东西。”
她身后的花魁们面色顿时不好看了,这话可是把她们都骂进去了。
柳柳看在眼里,又诱了一句:“真没人逼过你们?”
其他人面色犹豫,闻琴不假思索:“没有!”
“我怎么听说你初夜卖出了二十两金子却被赏给了个斗大字不识一箩筐的护卫?你这情是见谁都能发啊?”
“哄”得一声,姑娘们纷纷笑了起来,她身后的人笑得最大声。
遮羞布被扯了,闻琴恼羞成怒,刚要发火,忽然传来一声惊骇的尖叫。
“啊!”身穿纱裙的如画从屋子里冲出来,“那个傅宁,她今天刚去验过死人!”
“你们让看死人的给我们看病?”闻琴尖声嚷嚷,奚九酒赶回工坊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那些长得丑的,想吃这口饭还吃不上呢。只能靠摆弄死人混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