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要做买卖的,不然白送他们一笔大生意,净买些用不着的东西,我钱多烧得慌?”
咦,这话怎么听过?
攒竹没理会奚九酒的小小回敬,越想越兴奋:“曹行首的胚绸就是做这个使的?”
“不然嘞?胚绸也是绸,当纱布使,我可没那么奢侈。”(注3)
“哦,对了,回头这些家伙儿事儿不用另外买了,使君把范庞那脂粉铺子折抵给了我,里头工具都全,直接搬就是了,哪里再有什么缺的,咱们再添置。”奚九酒一脸勤俭持家,敲敲额头,“还得寻柳柳来问问,范庞的妻小应该如何处置。”
舒服的泡澡时间就此结束。
按理说,范庞犯得又不是什么株连的事儿,他妻小自然轮不到奚九酒来处置,可现实却是范庞是个男人。
哪怕他暴虐,无度,愚蠢,傲慢,但他是个男人。
一个家庭没了男人,他的宗亲兄弟,就找到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侵占他的遗产。
就像曾经的桃娘。
柳柳现在提起范庞,很平静:“我也是跟了他才知道,他看中我,除了图色,还看中我能说会道,能当他铺子里免费的帮佣。他妻已经生了孩子,小郎君都七八岁了,自然不在乎我是不是还能生育。”
范庞最后罪能坐实,能被重判,一半原因归于他确实眼光好,柳柳确实能说会道。
“范庞家里还有没有亲眷?”
“没有,他是一个人逃到岭南的,大抵在原籍犯了事儿,在这里没亲戚没宗族,妻子是他买来的童养媳。”
奚九酒问道:“他的妻子和孩子人怎么样?”
“他妻子叫董金娘,那是个好人,我受了伤,她给我上药,我被关在柴房饿肚子,她让她儿子爬洞来给我送吃的。”柳柳叹气,“他这样的人,既然会对我动手,又怎么会放过原配呢?平时也是非打即骂,我见过,她身上的伤不比我少。她儿子钻洞那么熟练就是为他娘,那个洞原本就是为金娘掏的。”
奚九酒懂了,但她还想见见董金娘,嘱咐柳柳悄悄把人带来。
柳柳引了人来,奚九酒愣住了,不就是范庞铺子里那个神情木讷的脂粉博士吗?
难怪她冲后宅救人攒竹推柜子炸街都没人拦的。
她一身素衣穿的像是守寡,神情虽然还有些担忧和忐忑,可一点都不木讷了。
奚九酒开门见山:“使君说你家那间铺子归我了,但按律只判罚了五万钱,东市一家铺子,连房带店的,哪里会只值五万钱?这铺子算我赁下的,赁钱,我每月按市价给你,应当够你们母子生活了,你们可有住的地方?”
“有的,还有个一进四间的小宅子,就离这儿不远。”董金娘似乎是不敢相信,试探着问,“赁钱,就给我了?随便我花?”
“给你的钱自然是你花,不然给谁?”
“按东市市价?”
“自当如此。”
董金娘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开来,最后还没憋住透出几声极其快乐的笑声:“咯咯咯~”
旋即意识到自己笑得太灿烂和世情不合,赶紧堵上嘴。
柳柳笑了,拉下她的手:“金娘,奚娘子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全岭南要是还有一个你能放肆笑的地方就在这儿了,想笑就笑。”
董金娘看看柳柳又看看奚九酒,还是没忍住继续快乐:“谢谢奚娘子!谢谢奚娘子!”
奚九酒虽然有所预料,但这般顺利还是超出她的想象,不由得提醒:“范庞被流放,应该回不来,你怕是要守寡了。”
董金娘笑得更加开心了:“别人守寡是要哭的,我守寡却是要笑的。”(注4)
看得出来笑得很开心了,脸都要笑烂了。
“奚娘子的为人有口皆碑,我信得过,东市铺子的赁钱,咯咯咯,那可不老少,养我们母子两个绰绰有余了,我都不用劳作,每月拿着那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哈哈咯咯咯~”
难怪她穿的跟守寡似的,别人还以为她是为了范庞担忧,实际上她是在咒范庞早点死。那遗产就归她了,想咋花咋花。
但现在,范庞流放千里,一路上有的是苦头吃,她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真的是想想就开心,抑制不住的快乐啊!
有闲又有钱,家暴男死远。
她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奚行首大恩大德,金娘我实在没什么可报答的,要不我给你磕个头吧?”说着董金娘就要往地上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