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打完再罚,更爽。
关冲折腾得心甘情愿。
奚九酒一脸感激涕零:“李少府急公好义,公正明断,岭南百姓有你,当为幸事。”
“在下忝为番禺县尉,不过分内之事。”李崧心里得意得要翻出花儿来了,面上依旧八分不动。
县尉,专管刑名断狱之事。
依大唐惯例以“县”为最低行政机构,便是长安也设了太平、万年两县,广州府城也是两县,番禺、南海。
番禺占据广州府城的半壁,连广州大都督治所都在番禺境内,这官当得最憋屈。
若是偏远些,哪怕是下县的县尉也是一县的二、三把手,威风凛凛。
可府城所在,扔块石头都能砸到个上级,就是县令也夹着尾巴做人,县尉就更不用提了。
被摆在这么一个岗位上,注定处处掣肘,壮志难酬,故而李崧平日里极为消沉,长日在九馆借酒消愁。
得奚九酒点拨,前些时日他振作少许游历山川,也曾见不公,也曾主持公道。
原来县尉这样位卑职小,权轻责低的职位,对百姓而言,已经能救人水火,是一生难见的公道。
如今刑狱断案已非生手,哪怕管不了官宦富贵人家,却能为百姓拨开云雾见青天。
李崧很想跟奚九酒讲一讲此时,却太像自吹自擂的夸耀,实在尴尬,现在有这么个机会,李崧想让奚九酒看一看他断案。
奚九酒欣然应允。
安排两个长随给昏迷苏醒的莫牙郞演“路见不平被恩人所救”的戏码套话,李崧拉着奚九酒,对关冲十分好奇:“奚娘子,你这护卫是从何处寻得?好生了得的身手!不逊于朝野重臣府中得用的部曲,那都是百战沙场的勇士。”
他师出名家,长随也练了些身手,结果联手都不是关冲的对手!
李崧都有些心痒,要是哪里能找到这样身手的护卫,他也想去聘一个,便是陇右李家,这样身手的护卫也只会分给家族重要人物,以前他也有,被贬谪之后就被家族收回去了。
奚九酒见关冲嘴角微抿,就知道李崧这话说的关冲不喜:“关冲并非我聘来的护卫,不过是以前机缘巧合,施恩于他,他重信诺,便护我一二。”
李崧个没眼力见儿的还追问是什么恩,奚九酒打了个哈哈,赶紧带过这个话题。
她不愿意细讲,因为那是一段沉痛的往事。
关冲曾有一妹,叫桂娘。
桂娘七岁时,关冲应召为大唐府兵远征吐蕃。
十岁,关中大旱,饥民遍地,幼弟饿死,母亲领赈灾粮时遭踩踏而死,她被亲戚收养,做童养媳,三月后关冲卸甲归家把她接了回来。
关冲很幸运,回来时全须全尾,但也很不幸,战事不利,他虽屡立战功却终究未得晋升,如今卸甲归田,他又不会种地,为了糊口成了一个大人物的私兵部曲。
更不幸的是,他板凳还没坐热,那位大人物就落了马,关冲虽然逃出生天,留下的伤却无人医治,以至于重病垂死。
桂娘为换钱救兄,自卖入青楼。
待关冲病愈来寻,她早已被反复转卖,随着桂娘年龄渐入花期,价钱一次比一次高。
关冲一边攒钱一边寻妹,攒了四年,找了四年,攥着赎身钱的他最后得知,桂娘一年前已经肠穿肚烂,横尸池塘。
他不知道仇人是谁,只知道是花魁给她收的尸。
从此关冲的仇人里,就添上了这些忽悠小姑娘进青楼的狗腿恶奴。
莫牙郞被套出了话,番禺县衙衙役奔出四散,前去取证查验,不多时就带了口供和证人回来。
他是真的曾略卖幼女!
毕竟幼女无力,强行掳走后逼着按下卖身契,多简单,多容易!
他是官府在籍的牙郎,连出售渠道都是现成的!
失了女儿后哭瞎了眼的老妇人跪在面前哐哐磕头,哭诉孩子父亲为了找女儿,失足落河尸骨无存,半大少年拿着妹妹的遗物恨不得咬死罪魁祸首,而那个小女孩,已经消散在青楼的重重阴暗之中。
家破人亡。
“求少府为我们主持公道!”额头哐哐砸在地上,两个身强力壮的差役都拉不起那个瘦小的妇人,声声泣血。
“击鼓升堂!大开府门,让百姓围观作证!老人家,还请同去,做个人证!”李崧快步赶往公堂,边走边吩咐,忽见红影才意识到奚九酒还在此处。
刚要致歉此事重要无瑕招待,就见奚九酒认真深深施一礼,转身离开汇入百姓中了。
那是个谢礼。
李崧心中顿生疏阔豪情,还有一丝甜意,奚娘子果然是他知己。
转头喝骂差役:“这般罪大恶极之人也有人敢求情?你不把那同党抓起来还来通传?!”
奚九酒出了门,侧门外还等这个细白无须,身形富态的中年男子,有个衙差抢出来与他耳语几句,那细白的面皮上顿时冒出急红,甩袖斥道:“竖子!”
转身爬上马车跑的比兔子还快。
随后才一窝蜂得涌出一波衙差,装模作样得搜寻一番
开堂时,李崧的面色比锅底还黑,比起平时的俊美多了几分威严。
奚九酒猜测,是那个说情的人多半没抓到。
“人证物证倶在,你还有何话说!”李崧一拍抚尺,“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数罪并罚,处以死刑,当众绞杀,不得有误!”
“好!”
在围观百姓的高声赞扬中,关冲也混在其中涨红了脸!哪怕他能把莫牙郞打上十顿,又哪里比得上当众判处死刑来的畅快!
“娘子,那位李少府是个好官!”回到九馆关冲依然兴奋未退,手舞足蹈。
攒竹见她人影奔来:“娘子,陶大嫂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