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还有位贬谪探花郎(2 / 2)

毕竟贬黜是暂时的,总比被传成断袖之癖遗臭万年的好。

清醒了头脑,却发现了珍宝,这奚娘子极有智慧,说话又好听,长的又好看,超喜欢这里的:“那依娘子看,在下又当如何化解呢?”

奚九酒不答反问:“兰陵王也是容貌昳丽,为何城下卸甲只有佳话,而无这般困扰?”

“自是因为兰陵王战功彪炳,何人敢嚼舌?是怕军队刀锋不利……”李崧说道此处忽然收声,惊觉,“娘子是说入军伍?我族不入军伍久矣,唯恐树大招风。”

你想哪里去了?

“捕风捉影者多为欺软怕硬之辈,畏惧兰陵王军威罢了。郎君本就文武双全,身形颀长,便是练得再雄壮些,也不过更添了些威武。”

要想摆脱貌美的流言蜚语带来的困境,除了把自己折腾成乞丐,还能把自己练成壮汉。

李崧世家出身,洁癖也如娘胎里带的,这一身邋遢他也是难以忍受,不过自暴自弃罢了。如今有别的解决办法,他当然更愿意选择新形象,毕竟阳刚剽烈,原也是当世欣赏的美男子。

“多谢娘子指点。”

奚九酒却话锋一转:“其实上述种种,皆为下策。”

“娘子还有上策?”

“雌伏二字,全凭听众臆想,为何这等流言独困龙阳君、弥子瑕,而魏王汉帝丝毫无损威严?”奚九酒一手指天,“做那位高者,权重者,威重者,便是他人如何遐想,便也无损了。”

这话正搔到李崧痒处,顿生知己之感,平生再无他人这般懂他!

“只可惜,我被贬谪至此,便是满腔抱负,也无计可施啊!”

“郎君这般说话,我便不同意了。”奚九酒正色道,“郎君在岭南依旧是官身,依旧有实职,如何不能有一番作为?古有圣贤,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何人不是先苦其心志,行拂乱其所为?便是当朝红人,大理寺那位沧海遗珠狄寺丞,也是明经出身,十年法曹,精于刑案方才一举成名天下知的。

郎君如今不过官职稍稍卑微了些,未劳筋骨,未饿体肤,如何能自暴自弃?若是能好生经营,未尝不能做第二个‘斗南一人’!”

奚九酒一番话给他鼓足了士气,当即便兴冲冲得要返回衙门悬梁刺股效法狄公:“今日听奚娘子一言,惟高茅塞顿开,娘子真乃惟高知己!”

李崧,字惟高。

攒竹等到奚九酒回转,立刻抱拳拱手:“娘子功力不减当年,三言两语便让人将娘子引为知己,佩服佩服。”

奚九酒擡着下巴傲娇:“唯手熟尔。”

攒竹想想李崧的容貌,颇为失望:“这就是京中的玉面探花啊?也不怎么样嘛?洛阳传的那般夸张,容貌绝世,才气纵横,直如神仙中人。”

奚九酒嗤之以鼻:“容貌一事你还不了解啊?三分天赋,七分打理,昔日他在京中,百年世家养出来的儿郎,环佩琳琅样样妥帖,衣裳鬓发不染俗尘,面若冠玉身有暗香,自然便如神仙中人。现在他蓬头垢面,浑身酒臭,能有这般,已经是老天偏爱,天赋异禀了。”

攒竹很好奇:“他既然受困于容貌,为何狠不下心来一刀?”

“且不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姿容姣美固然麻烦,可面容有损却是决计不能为官的。他心有安邦志,如何愿意放弃仕途?之前日日来饮酒不过心中颓丧,你且看着,日后可没来得这般勤快了。”

奚九酒一语成谶,李崧之后再到九馆的次数就少了,她们也一日日得看着李崧肤色渐黑,连衣裳也逐渐被撑起。

“他是真的要把自己练成‘伟丈夫’啊?”攒竹端着盘梅脯进来,见室内水汽氤氲便知奚九酒方才又沐浴了,此刻散了长发在熏笼上烘干,“九酒,他今日来神色不比寻常,所为何事?”

“我之前劝他,他是被任命为少府,又不是被流放于此,何必坐困愁城,也可有一番作为,他兴冲冲得去看卷宗要断案子,然后就碰壁了?”奚九酒空不出手来便直接张嘴,“啊——”

攒竹信手撚了一枚塞进她嘴里:“他不会啊?”

“他以前哪学过这个?只会清谈,不通实干,若是让他登了高位,未必是好事。”奚九酒丁香小舌一卷,擦过攒竹手指便将梅脯卷入口中,两腮一鼓一鼓,话音都含糊了,“这个梅脯好吃。”

“那怎么没来找你哭呢?”攒竹也撚起一颗,指上湿热被糖渍覆盖,接着被一同送入口中,“你喜欢便好。”

“倒也没这般脆弱。”奚九酒觉得攒竹好像对李崧有意见,“我跟他说,岭南山清水秀,自有风华,他难得来一趟,不见识一番物华天宝岂不浪费?至于刑狱断案一事,万变不离其宗,多看看民间疾苦,自然便有想法,他这是要出发了。”

攒竹顿时开颜:“那不是有两月回不来?”

奚九酒咽下梅脯:“你不喜欢他?不怕他不在,又有人来闹事?”

攒竹嗤之以鼻,又给奚九酒口中送了一枚梅脯:“那些人怕的是一个李崧吗?他们怕的是满屋子白衣卿相,九馆往来无白丁,随便哪位酒客都够他们喝一壶。再来装疯,闹事那位就不怕血溅五步吗?”

奚九酒又被塞了满口甜津,头蹭在攒竹肩上笑嘻嘻看她:“你这么聪明,要不你来当娘子吧?”

“还是你当娘子,不然我怕我时时顾你起居,怕不是立刻就露馅了。”攒竹擦了手去摸她的发,见她只剩发梢微潮,便取了衣裳让她换上。

奚九酒不再玩笑:“醉仙居一向与明府往来甚密,那是一方父母,他既然能搭上这等关系,怎么会轻易收手?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一个李崧可镇不住他们。

不过都是求财,不必尽入彀中,如今威已立,他们不敢轻辱,便给条活路吧,寻个契机,允人带酒来饮,一应琴棋书画节目照旧收费即可。”

“叩叩。”楼中仆役来通传,“二位娘子,有将校登门,说是广州都督府有令。”

“广州都督府?”两人对视一眼,攒竹看奚九酒鬓发未挽,“我这便下去。”

“你稍事安抚,我这便来。”奚九酒急忙取了发钗挽发。

将校是个年过三旬的中年汉子,腰跨横刀,一见来了主事的,立时张开一张公文:“如今关中大旱,唯恐秋收不利酿成灾荒,为平度灾年免生祸患,使君有令,岭南道内购买米粮均须登记,每人每日限购一斛,粮价以常平仓为准!民间若是加价私售,以囤积居奇论处,斩立决!”

攒竹当即便炸了:“不让我们购米粮,我们如何酿酒?!”

“噌!”和将校拔刀时刀锋与刀鞘摩擦一同响起的,是奚九酒的厉喝,“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