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将的几个手下也劝道,“将军,不然就先谈谈?就算咱们绑了蔺云给汪贞夏,人家也不见得领情。”
“谈谈就谈谈!我牛信还怕你们吃了我不成!”
“那牛将军,请进屋吧。”
蔺云回身一转,将牛信扔进屋里,他的一个手下副将名叫陈桂,生怕蔺云再动粗,也非要挤进屋内。程映与杨九见这架势,又担心蔺云有伤,对付起两个人会吃亏,也跟着挤了进来。两方较劲似的,陆陆续续冲进来十几人。
一转眼,不算轩敞的屋子里乌泱泱的人头,各个喘着粗气,憋闷得不行。
叶容钰嫌弃地打量一干人后,抽出一张条凳自顾自坐下,开门见山问,“你们手下到底有多少人?”
牛信认真答道,“我们手下有五千余人。”
蔺云似是不屑地笑了一下,故意将视线落在地面,“区区五千人,还担心本将军没法将你们编入神策军中吗?”
官威来得很快,蔺云瞬间摆起将军的架子。
叶容钰赶紧补充道,“是啊,更何况经此一劫,圣上日后定会扩充禁军,一旦入了神策军,哪还有担心粮饷的问题,俸禄一年到头自也不会少。”
牛信听着频频点头,直到被手下陈桂用胳膊肘顶了一下,这才收敛神情,正色道,“话是好听,可我凭什么相信你?”
叶容钰淡然一笑,她能看出,牛信是个不相信画饼的人,因此既要给他当下的甜头尝尝,也要给个远期的甜头吊着,于是叶容钰取了一个柜坊的凭信拍在桌上,“我给你张长安柜坊的凭信,能取五千两现银,你随我去长安抢夺宫城,事成之后,就让你做都将如何?”
五千两还不够犒军,但神策军的编制却有极大诱惑,果然,牛信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都将!你是说神策军的都将?”
“正是!”
牛信原本是折冲府下一支千余人队伍的军头,没有品级,随着郭家家族势力的四分五裂,他带着不愿投奔朱可进的人准备另谋出路,但在入陕州城时杀了当地官员,不可避免的成了叛军。
“要是做了都将可就是官身了?”牛信甚至不在意这是几品官了。
“是啊。”
牛信将柜坊的凭信揣入怀中,“这东西我先收着,若你肯让我当都将,再将我这伙兄弟们编入军中,五千两的凭信我就还给你。倘若你食言,那就休怪我砸了你的府邸给我兄弟们做犒赏。”
陈桂又用胳膊肘顶了一下牛信,朝着叶容钰疑惑道,“你刚刚是说让我们跟着你?”
这句提醒之后,牛信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蔺云先坐不住了,“容钰,你刚刚说的是你去?”
“对,我以你的名义带程映回长安找尤山,看看他能调用多少神策军,再请郭太后她出来坐镇,好与汪贞夏等人抗衡。杨九则带些人去凤天迎圣上回京。”
“那我呢?”
“你就先待在这,好好养病。留陈管家和小婵照顾你。”
官威去的也快,蔺云瞬间疲软,抿了抿嘴没再说话。
牛信与陈桂看这二人,很难把蔺云再与杀人不眨眼的罗刹鬼联系在一起,但不论如何,他们也看得出,叶容钰不论是在这位罗刹鬼面前,还是在这一队神策军郎将面前,说话都极有分量。
“行吧,那就这么定了!你们要是敢反悔戏弄老子。”
叶容钰打断牛信的话道,“是你们可千万别想着戏弄我。”
牛信被截断气焰,又支支吾吾道,“我们入城的时候,看到许多官员车马也入城,就顺带着把人杀了东西抢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他们都是陕州城的官员。杀朝廷命官是重罪......”
“府衙官员?他们不是死在扬州军手里了么?”
陈桂赶紧替牛信应声,“是是是,您说的没错。”
商定之后,杨九又将京中情形细细给叶容钰讲了一遍。
叛军将领朱可进联合起汪贞夏共同扶持谢楠云的儿子为新皇,朝臣已有不少人倒戈。
李幡仓皇出逃,据说也只带了潮安等百余内侍,后续李茂珍等几个朝臣带着自家仆从追随,情况实在说不上乐观。
待这群人都离开后,叶容钰打开了屋里所有门窗。
蔺云安静坐着,此刻很想看清叶容钰,把她的容貌身形全印在眼里、心里,只可惜,黄昏了,他连个影子都很难捕捉。于是低下头,看着眼底的黑黄潮暗显得有些伤感。
立秋后,日照一歇落就生了寒意。
叶容钰站到蔺云身后,一手轻搭在蔺云肩上,蔺云擡手捏住了她的袖子,外衫布料粗糙,有些刺手。蔺云明白,这是为了在外不显摆,但这种衣食住行皆将就的生活,蔺云还是觉得憋屈。
“容钰,我觉得对不住你。”
“嗯?”
“本该是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可我却这副样子。”
“还有,我当时清理人的时候,怎么就把谢楠云给落下了。”
蔺云在心里又骂自己一声蠢货。
叶容钰将手挪到蔺云脸上,他近来喜欢愁眉苦脸,她就开始喜欢用拇指把他脸上的皮肉往上拨。
“你也别把责任揽这么重。”
“容钰,习惯了富贵,再想去过普通日子其实很难对吧。”蔺云一仰头,靠在叶容钰身上,语调淡淡的,“我离开长安后,终于能明白你了。”
“明白我什么?”
“明白你刚成婚时为什么总闷闷不乐。”蔺云合上眼,将那双玩弄自己脸的手拉至胸口,“人生走下坡路,谁能高兴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