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皇后也缓和下语气,坐回榻上,又给叶容钰赐了座。
“容钰,你刚入宫时,本宫就常教导你,要懂得顾全大局。”
“是,我明白。”
“事关储君之位,我也是迫不得已,你不要怪我。”郭皇后眉眼低垂,想来是她越发察觉,叶容钰的离开是件让她伤心的事。
想到这些年荣耀皆始自承香殿,叶容钰也没法过于恨她。
叶容钰坐定后又问,“郇王殿下近来可好。”
“他行事莽撞,我已经将他锁在阁楼了。”
“啊?”
“殿下,难道还是因为那件事?”
叶容钰正想替郇王开脱两句,却见郭皇后摇摇头,嘴唇轻动却未发出声,但凭嘴型似乎是说了“无妨”二字。
就算没有叶容钰,郇王也没将计划搁浅,郇王在软禁中,硬破开窗,系帷幔从九尺高的阁楼顺着爬下来,找到自己的亲信内侍,让他们想方设法将信递了出去。
等郭皇后察觉事有异常,信早就出京城,向郭诚带兵的方向疾驰而去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钉死阁楼窗户,罚郇王重新进去思过。
看得出,郭皇后为此事极为伤神,小坐片刻,聊了些花草之事,郭皇后总算解开心结,能放人回去了。
但她依旧怕叶容钰走漏消息,于是命郭姑姑跟了一路。
叶容钰路过内侍省时,下意识擡脚想进去看看蔺云情况,可郭姑姑横出胳膊拦在面前。
“且慢,叶大人,您再进内廷衙署,恐怕不合适。”
“不合适?”
“也是。”
自嘲之后,叶容钰走得很快。
郭姑姑个矮一头,追在后面,怎么也跟不上。倒是有一人,从内侍省冲了出来,一手提袍,一手拿着把伞,急匆匆跑来。
“叶大人,您等等!”
叶容钰一回头,此人正是尤山。
内侍省的人听说叶容钰被请进宫,赶紧将此事报给蔺云,蔺云还在榻上趴着,就派尤山出来打探情况。
看见尤山,叶容钰焦急问道,“蔺将军伤势怎么样了?”
尤山回瞟一眼郭姑姑,“皇后让人下狠手,好在宫正司都是念旧情的。”
“但愿他伤的不重。”
“放心吧,蔺将军在内侍省有的是人伺候。”
“那就好。”
尤山撑开伞,替叶容钰遮着阳,“走吧,蔺将军让我送您回府上,也省的让人一路说教。”说这话时,尤山还不忘刻意瞪郭姑姑一眼。
郭姑姑知道尤山这人阴狠,就算她是皇后身边人,也不想平白无故撞个二阎王,自知讨不到好,便一人回去了。
叶容钰回身见郭姑姑走远,对尤山问道,“蔺云竟会让你来送我?”
“毕竟蔺将军也知道,属下对您是绝不会含糊的。”
这话逗得叶容钰想笑,尤山又赶紧接话道,“但这伞是属下自作主张带的,天热,太阳也大,属下怕您晒着。”
尤山一路小心护送,但他又万不敢进蔺云府上。等车到乌门前,哪怕叶容钰肯留他吃盏茶,他也只婉言谢绝。
看着叶容钰踏入府门,尤山赶紧调转马头带车回了宫。
蔺云府上,白日守正门的仆从有六人,其中五人都扒望在门口,盯着尤山走远,另一人跑着进里屋传叶容钰贴身的随从。
叶容钰忙将人叫住,她不喜欢身边有事没事跟着人。屏退小厮后,独自走在入后院的石砌小道。
绣绣站在落水凉亭,老远就挥动着手里的斗笠,扯着嗓子喊,“阿姐,我正等你回来呢。”
叶容钰快走几步,眼瞅着绣绣活蹦乱跳朝自己扑来,“阿姐,反正姐夫也不怎么回来,你同我一起去阿姝姐的瓜园吧。”
风日晴和,绣绣顶着一斗笠十分活泼,但叶容钰却看着太阳犯愁。自打身体亏空,叶容钰晴日里稍稍走动就容易暴汗,就算在府上摆上冰盆睡个午觉,尚且都能湿掉一身群,更别说是去地里了。
先前是为了官位,强撑着,现在叶容钰有些犯懒了,要不是今天郭姑姑非要她往宫里走一遭,她是宅在一方院里动都不想动。
“绣绣,你要是缺钱花了,尽管从府上支,别总去打搅你阿姝姐姐。”
“阿姐,我不光是为了挣钱。我小时候没怎么吃过这些瓜果,所以我才想自己去种,看着瓜苗长大结出瓜来,很多孩子不就有瓜吃了?”
叶容钰并未细究这句话,还当是绣绣童心未泯。
绣绣又继续道,“阿姐,既然你这么有钱,那你能不能也开个瓜园?”
“等等吧。”
“那你算是答应了?”
非要说起来,叶容钰置办田产时的确想过如何经营的事,但她现在整个人像被挫断一半的脊梁骨,做什么都有心无力。
只不过为了哄绣绣开心,叶容钰点了点头,“答应了。”
“阿姐,那等你开了瓜园,请我当园子里管事行不行?雇我的话,价钱好说,你也能放心。”
在绣绣一再拖拽下,叶容钰没得办法,只能叫来府上马车,同她一起去了李姝郊外的瓜园。
京郊的田多为官员私产亦或是公廨田,租金不菲。先前在叶容钰建议下,李姝将田租靠在大慈恩寺的田产旁。
田边东侧临水,滩地建了三面排屋,北侧午间,东西侧各三间,全是大通铺,大立架,简陋归简陋,但十分宽敞,腰高的木栅栏在外一围,形成一农院,烧水做饭都在外面。
今年入夏早,天干日燥,想来城里人都会期待一口寒瓜吃。李姝带着十个人,近来都住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