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秋兰扶着她迈过门槛,大堂内潮气熏蒸,脂粉气息扑面而来。
“客官,您二位这么早?”
迎上来一位四十岁模样的妇人,打扮的花枝招展,一身粉紫色罗衣缝着金线,袖口都点缀着一整圈珍珠,真是满身富贵不吝啬展示。
任秋兰从袖里扔出一袋钱,“烦劳掌柜看着安排。”说完后,又凑到掌柜耳边嘱咐了几句。
掌柜掂量下钱袋,笑容更甚,“看来两位是好酒好菜美人全都要了?”
一听美人,叶容钰心里就开始打鼓。可是钱都付了,她又不好驳秋兰的面子。
“容钰,走吧。”任秋兰像是对这地方很熟,顺带介绍了起来,“这芳泽馆是个好地方,这边接待女客,另一头接待男客,馆里雇了打手百十号人,除非日后官服出令查抄,否则绝不会叫男客为得猎奇进来。”
叶容钰干咳两声,“秋兰,先说好,我就来吃顿饭,我可还病着......”
雅间宽阔,能远眺街景。任秋兰撤回撑杆关上窗,扶着叶容钰跪坐在窗边。
“容钰,你别多想,咱们在这吃顿饭,看看好看的郎君,你若是有喜欢的我就常陪你过来。”
正这么说着,三个身着单色长袍的面首相继进屋内摆盘上菜,这些都是任秋兰平日里最喜欢的扮相。不多时,又进来一男子,身穿宽袖绯袍,披着黑斗篷,头带一梁冠,腰间还挂着佩刀。
叶容钰看到这面首后目瞪口呆,用手指着问,“秋兰,他......”
“你就说,像不像?”
秋兰一挥手,便让这面首坐到叶容钰身侧,夹菜倒酒,伺候周全。
“身姿能模仿个七八分。”容貌缺两三分。至于神情气质,故作阴鸷,实在是做作了些。
“需不需要我退下?”任秋兰试探问。
叶容钰擡手揉了揉太阳xue,“我的身体可经不起人折腾了。”
任秋兰吃惊问,“蔺将军竟有这好本事?”
“啊?”叶容钰差点拖着病体跳起来,“你误会了,我......秋兰,我明白你的苦心。但我确实不是因蔺将军而伤神。”
“那是所为何事?”
叶容钰低头苦笑,连喝两杯酒解闷。
皇帝赐死亲姐姐,肆意对官吏宫人动用酷刑,太子叫杀朝廷命官,还企图纳弟媳为妃。宫里的事,每一件,都能达到让人脑里一炸的程度。
可她但凡敢提一点异议,就要面临着殿前失宠的下场。还有答应郇王去送信这件事,日后就算郇王继承大统,皇后得知此事后也必不会谢她,更大的可能是去惩罚她这脱控的属下。
可她要想摆脱李瑨,保住官位,就必须走这一步。
见叶容钰不答,任秋兰还当是难以启齿,只劝慰道,“咱们也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你另寻一个听话懂事的,能哄你开心,你病好的快些,也好......”
“秋兰,你有心事?”
任秋兰先是摇了摇头,再又点了点头。
“其实长公主府上有些事,我一直拿不定主意,可你前些天病着,我就没好说。”
“说来听听吧。”
叶容钰一边听,一边动起筷。芳泽馆菜品清淡开胃,她想多吃些,身体好了,精神才能好。任秋兰倒是没了胃口,嘬两下筷子后,斟酌着将事情说了出来。
“公主府有针工巧妇四百人,都是负责给长公主制衣裙的,还有制珍宝又有一百余人,这些人没处打发,内侍省推脱,让我看着安排。”
叶容钰放下筷,盘算了一阵。
共四百人,这比六尚女官还多,若充为尚宫局宫女,恐怕她们心有不甘,也的确屈才。
叶容钰问道,“若是给钱放归,内侍省是否乐意出钱?”
“内给事的意思是,内侍省公廨田都几乎成了汪将军私产,所以他们也没公费。长公主府的钱都是要入圣上内库的。就算一人二十贯钱打发放归,那也需要八千贯钱,不论是开那个局的库,各位令丞恐怕都不会乐意。”任秋兰忍不住抱怨,“可那些就算一人二十贯,恐怕也很难把她们都打发了。”
叶容钰指尖敲击着桌面,她是万不想这些人入宫,四百余人,且不谈开销,到了宫里还指不定闹出什么动静要善后。
任秋兰也知这件事难办,“我和办差内侍商定,给内侍省两位少监和您也就各留六百贯的轻货,内给事与胡尚宫各留五百贯。就算各位大人开恩不要这些,那也不够给府上巧妇发放归钱。”
叶容钰总算想到个不算办法的办法,“这样,等命妇朝谒时,问问这些各公侯府的夫人,京中这么多高门大户,一家要上一二十,四五个的,总能打发走两三百。剩下的,往什么王府、郡王府还有少阳院去送。”
任秋兰听此也算舒了口气,“好歹也算给她们找了去处,不至于在京城内惹是生非。”
“是啊,主要我最近也不想宫里有什么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