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鸷栖梅枝(2 / 2)

到申时末,衙署官员下值时,叶容钰也乘车往来庭坊去。

林海蕙留下的宅院,不比京中五品官的府邸小多少。当年叶容钰带人查抄,搜出来的珠宝绫罗、瓷器字画计有万贯之多,发卖仆从也有三十余人。

只不过当年查抄完,没过多久叶容钰自己就栽了。此后虽官复原职,也因更加勤勉,很难抽出空闲去雇人打理修整。旧宅子留给了父亲他们,她自己反倒因没处落脚,好久不曾出宫留宿在外了。

好在蔺云手下的人出宫容易,替她把这些事都办妥了。日后再有封赏之物也好放到府库有人看管。

车到门前,里面笑脸迎来一个妇人,身着团纹绿襦裙,盘着发,大概四十来岁,打扮得很是精致。

“叶大人,您终于回来了。”那妇人很是兴奋,说着便想要上前搀扶。

但叶容钰居高已久,并不喜人套近,本能闪躲了一下,“你又是何人?”

那妇人并不觉得尴尬,只解释道,“我是您家里的管事婆,名叫陈祥瑞,您叫我陈婆就行,我原来在凤翔一带给商贾人家的宅院做管家,是蔺将军雇我来这的,哦对,您放心,我是签过契的,干这行十几年非常懂规矩,万不会把您府上事情泄露出去一个字。”

“蔺将军倒是心细。”

陈祥瑞极为热情,她见叶容钰沉闷寡言,便想着多聊上几句,以免冷场。

“听说您喜欢清净,所以府上一共也就十六个人伺候,小婵负责您贴身跟随,厨房有四位厨娘,其余人都负责些洒扫整饬的粗活。”

叶容钰反倒像个外来客,一边听由她介绍,一边张望四处。

府上各处古朴大气,廊桥假山在规整中增添了些许灵动之美。寝院种了猫眼草,新浇过水鲜绿娇嫩,还有几颗梅树,茎细枝茂,叶片张扬。

眼瞧到了寝院门边,陈祥瑞像是看到带刺铁网立刻顿住脚步,眼神还露出一丝闪躲。“叶大人,您快进去吧,蔺将军正在卧房等您。”

“一来就进卧房?”

叶容钰嘴上嫌弃,脚下却一步赶着一步,直直走近寝卧梢间。

“这屏风有些眼熟啊。”

叶容钰指着床边屏风,只是还未来得及细细打量上面的彩绘,便被蔺云夺了目光去。

蔺云穿着一身轻薄的银绸中单,身形在衣中若隐若现,披散着未完全干的长发,自带一身刚沐浴后的潮气清香。尤其盘腿坐在罗汉床上,手里还捏着本书,当真是位玉面公子。

他故作一副聚神于书的样子,头也不擡,只淡淡说一句,“是,这屏风和我府上寝卧中的一模一样,都是我自己画的。”

“哦——”

“蔺将军当真好雅兴。”

叶容钰暗笑一下,又将视线挪回到那画屏。

屏上绘着一只尖爪猛禽紧抓梅枝,偏头温顺地贴在枝干,叶容钰用指尖触在画样上,又问道,“这是什么鸟?”

“反正不是什么好鸟。”

叶容钰打趣道,“我瞧着挺好。”随后坐到蔺云旁边,伸手捏住蔺云的脚腕,他常年穿官靴,脚脚踝白皙,骨骼硬感有致。

蔺云往后一缩,抱膝,还用书护在腿前。

“你干什么啊?”

“碰一下怎么了?”

蔺云将书撂在一边,佯装厉色,赤脚下地,一路将叶容钰推到门口,“你先去沐浴,等你洗好,酒楼的饭菜也该送到了。”

“啊?”

“啊什么!”

叶容钰又将蔺云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蔺云干咳一声,“去吧,水凉的话叫我,衣服也都备好了。”

叶容钰顺着蔺云目光,看了眼天色。会意后,就不再多言,只将官帽、革带取下放在桌上,又脱了袍袴,穿着中衣去了旁边浴房。

浴房水很热,叶容钰试了水温后,捞出水里的姜片艾叶扔到一旁,又拎起旁边小桶又加了些凉的。

半间浴房都用卵石铺地,房中熏着香,香气幽凉。窗边一只素色瓷里插着花,一套轻薄的单衣和贴身诃子搭在木施上,云纹坠角上挂着香囊。叶容钰笑了一下,蔺云当真是把宫里那套照搬到家了。

沐浴后,酒楼饭菜果然到了。

小婵杵在寝卧门口,搓手等着,屋门大敞,她就连往里看上一眼都不敢。

倒也不奇怪,在旧宅时蔺云就大声嚷嚷过她什么都不会来着,当然,小婵背地也没少给叶容钰告状。

大小瓷碟铺满次间的紫檀圆桌,糯枣糕、牛羊炙、鱼虾炙、金丝燕窝羹都是叶容钰去酒楼喜欢点的。

蔺云摆好碗筷,将食盒递出去,吩咐一声,“夜里不需要人伺候。”

回屋两步,蔺云又忙出来将小婵叫住,“小婵,交代你的事一会别忘了!”

叶容钰捏起银筷,未等蔺云落座就自顾自吃了一口炙牛肉。

蔺云挨着坐下,手落在腿上,并不急着动筷,而是慢慢说道,“都是你爱吃的,待会吃完,咱们一人再来一碗凉酥酪。”

“好啊,正好天热。”

连捯几口肉,叶容钰看蔺云依旧手落在腿上,她吃,他看着,眼里有点放光期待。

“你怎么不吃啊?”叶容钰还当是自己脸色又不大好,碍着他吃饭了。

没想到蔺云嘴唇轻动两下,问道,“容钰,你对这宅子可还满意?”

叶容钰停下筷,顿时大脑空空。她只囫囵看个大概,亦或说,她只是需要个舒适安身的地方,再能安置些财物就够了。

但蔺云眼里期待显然很重,一副等夸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