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阳,朕乃天子,在宫里想宠谁,就宠谁,你连这些都要过问,是不是朕从前纵容你太多了。”
叶容钰立侍在纱幔外,却能将里面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这皇帝一向信任升阳长公主,到现在为何又跟变了卦似的,难道是故意引起矛盾,让长公主去针对皇后不成。
“陛下,我身体不适,先回了。”
“等等。”
郭皇后起身欲走,却被皇帝拉住。
“罢了,朕本想你从前最喜欢打马毬,今日办马毬会也是希望能宽慰你,这样吧,朕给你个机会,你说今天玩些什么,那就玩什么。”
郭皇后瞪了皇帝一眼,半晌才开口,“陛下,幡儿落水受惊,你把他放在紫宸殿不让我去看,你到底是个什么居心?”
“你果然还是怀疑,是朕策划让幡儿落水的是不是?”
“我并没有这么说过。”
“可朕每日找你,你就称病不见,你既然病了,有何余力照顾幡儿。”
郭皇后紧攥袖子,尽量克制住自己,终是坐回席位上,“陛下,今夜让幡儿回承香殿吧。”
“好。”纯宗皇帝捋着胡须,再次问道,“那皇后今日都想玩些什么?”
“搭擂台,让禁军十六卫出来比武。”
皇帝迟疑思索半刻,“好,就比武。”
“让汪贞夏和原乐城比。”郭皇后说道。
皇帝转过头,盯着郭皇后看了看,猜定她还是因郇王落水想问责金吾卫,于是道,“朕今日准你闹这脾气。”
皇帝一擡手便召内侍去向一旁坐着的禁军传话。
不多时,原乐城手紧紧握刀在场中间站定,拔出刀鞘反扣于刀柄,摆出迎战之姿。
而汪贞夏则选用了一把长柄刀,拎着走到原乐城对面。
禁军大旗一挥,随着急促的鼓点声,二人相互试探着逼近,在相距一丈时,汪贞夏率先抡刀而上。
长柄刀多用于战场,攻击距离要远,禁军中除神策军中有几支长刀队,其余都不大会用这个。
叶容钰背在身后的手一直撚搓着手指,看着原乐城被汪贞夏逼得步步后撤,总觉这汪贞夏过于逼人。
“停——”
在原乐城倒地用刀横挡住汪贞夏那一砍时,纯宗起身将双方叫住,“这局算是汪将军赢了,朕有赏。”
建鼓一声声铿锵有力,连响八拍后奏起乐,舞伎四十人身着铠甲上前献舞,算是比武之间的一项活动。
“皇后,朕听闻教坊司新曲《破阵词》乃为西北鼓舞士气之作,今日特意安排上,一来朕想等西北战事平定后嘉奖边关将士,二来也是表面朕礼重功臣。”纯宗将郭皇后的手拉过来,放于自己腿上。
只见舞伎剑舞时,齐齐唱道:“持戟越马万壑深,云卷黄沙送征人,将军百战铁衣碎,化骨犹破楼兰城。”
听到最后两句时,众人皆有动容。
尤其是郭皇后,本一张素面,现下眼眶湿红,几欲落泪。
“汪贞夏,你去问问教坊司,这唱词中的诗是谁写的。”
“这是容钰写的。”郭皇后答道。
皇帝隔着紫色纱幔看向已跪下身的叶容钰,“叶容钰?就是皇后身边的那个女官?叫她进来。”
叶容钰绕至御前,正正跪下,“臣叶容钰参加陛下。”
“你再把这诗念一遍。”
“是。持戟越马万壑深,云卷黄沙送征人,将军百战铁衣碎,化骨犹破楼兰城。”
纯宗皇帝听后闭目向后仰了半晌。
“你为什么会写出这样的诗?”
“回陛下,臣跟随皇后殿下身侧,常听闻西北战报,仗打了一年殿下族人已于西北战死二十有七,伤者缺臂少足,却依旧守城不退,臣感喟至深于是写下这首诗。”
“是,这一年,苦了郭家了。”
“叶容钰朕再问你,你可知西域诸镇为何必须守下去?”
叶容钰不紧不慢答道,“为了防止突厥与吐蕃联合攻击我大唐内陆。”
“不错,看来朕的皇后看人有眼光,赏,明日起每日早朝后都来紫宸殿给朕侍奉笔墨。”
叶容钰未敢先应,偷看一眼皇后,只见郭皇后点头,叶容钰才谢恩道,“臣多谢陛下擡爱。”
未等叶容钰起身,韩千斗已然跪在御前,“陛下,臣也想上台与人一比。”
“韩千斗?你想和谁比?”
“臣想与新任的内侍省内给事蔺云比,那日我们二人于内侍省大院中切磋刀法,不巧竟被叶尚仪打断了。”
叶容钰听此将头压得更低些,心想这韩千斗实在不是什么高明人物。
“蔺云?钱暄曾在朕面前称赞过他,他可是皇后提上来的内给事?”
“正是。”
“朕记得他,那日生擒王和昶,是个能人,去比试吧,朕倒也想看看。”
叶容钰起身退至帘外,看着被迫应邀的蔺云忍不住为他捏了把汗。
长风盈袖,气贯云影。
只见蔺云一手持刀,一手于袖中偷偷紧握,走至毬场正中时吐了口浊气,稳而有力横刀迈出一步。叶容钰好像能感觉到他周身气场变了,一双秀眼紧盯对手的一举一动。
随着霓旗挥动,鼓声响起。韩千斗虽先攻一步,蔺云倒招架并不吃力,叶容钰松下口气。
不多时,蔺云脚踩韩千斗袭来的刀,一跃而起,用刀鞘猛击韩千斗后背,韩千斗扑倒在地。
“蔺云。”韩千斗在地上翻过身时竟发现被蔺云用刀指着,顿时大怒,“你给我等着。”
蔺云收回刀时,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