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皇后低下头,看着叶容钰,四目相对。
叶容钰好像明白了,郭皇后她一开始就标榜不近内臣,这种东西也非一朝一夕就能打破,钱暄在宫里算得上德高望重,比汪贞夏还更有贤名,让她示好也能勉勉强强,但对齐照、蔺云之流,她还是会有几分嫌弃。
“殿下,如今蔺云得钱将军看重,钱将军回乡后许多人都想着如何拉拢他,如果他夹在众人的殷勤中为难,那不如我们逼一下他。”
“是啊殿下,请恕臣直言。”
李茂珍站起身躬身请道。
“我们正是因为不近内臣,所以在宫中消息闭塞,这个蔺云能为殿下所用,那他在内侍省在神策军中有多大的能耐,就能助殿下多大的力。”
郭皇后有些动容,眼下时局,各种对自己的标榜有时确实像是一种束缚。
“殿下,蔺将军到了,正在门外等殿下召见。”
“传。”
蔺云穿着一身蓝衣,他本披着一件黑斗篷,也脱下放在了守殿门的内侍那。蔺云见着皇后,依旧是行叩拜大礼,而后站着回话。
“蔺云,你手上能调的兵有多少?”
“这......”
面对皇后的直白发问,蔺云不禁脚下不稳挪了个碎步。
如今这宫里汪贞夏与韩千斗回来却一直没正式露脸,许多人甚至不知道这二位已经在长安住了许久了。
但知道这事的蔺云无形之中受了不小约束,蔺云站在大殿只觉得两难,腿一挪动都可能掉入深冰。
动用这神策军给皇后做事,那便意味着与汪贞夏这一高巢大树彻底背离。背离之后,他又该栖居何处?汪贞夏又会如何处置自己?
“殿下。”
此时叶容钰在皇后身边轻轻叫了一声。
“蔺云,本宫知道你有顾虑,容钰,你现在就去拟旨,封蔺云为五品内侍省内给事,任检校神策军护军副使。”
叶容钰看了蔺云一眼,而后退到阁中,落笔而挥。
旨意拟好后,盖了监国大印,蔺云从叶容钰手上接下这倒旨的时候甚至觉得有些烫手。
“臣,谢过皇后千岁千千岁。”
郭皇后给香儿递了个眼色,香儿立刻搬来一个凳子。
“蔺云,你从几年前就开始侍奉幡儿,他一直很念你的好。”
“臣能侍奉郇王殿下,乃臣之幸。”
“本宫知道你这话是真心,既如此,刚刚还犹豫什么?”
蔺云起身后又跪了下来,“臣只是受宠若惊。”
接下这道旨后,蔺云告退匆匆从殿内退出,但他并未离开,而是转至宫巷口处一直等,直到叶容钰出来后,一伸手将她拦下。
叶容钰低头走路还在想事,这一拐弯几乎是撞在了蔺云的手臂上。
“蔺云?你怎么还在这。”
“我专门在这等你出来。”
“你也不嫌冷。”
蔺云别过头去哼了一声,一开口便是咄咄质问,“容钰,是不是你向皇后提议来找我的。”
“是。”
“你明知道我还在犹豫。”
五品内给事,在内侍省算得上不小的分量,可若是受人辖制,到底能掌控多少实权?
蔺云对自己从汪贞夏手里抠权这事并不自信,至于别开生路,也像是被叶容钰推波助澜逼出来的。
“是啊,我知道你在犹豫,所以我才想推你一把。”
“你......”
蔺云擡手未指便将手收回背在身后。
俄而一阵风,吹得叶容钰双颊有些冷,她看出蔺云还有些气,他不再说话,像是在等自己一个解释。她都懂,蔺云把很多说不得的事都会告诉自己,他或许觉得自己有些辜负他的信任。
“蔺云,反正你总得占一头的,对吧,这宫里这么些年,也只有钱将军一人有哪都不靠还活过了三十岁。”
“话虽如此,可这事也该由我自己考虑。”
“是,但是我害怕。”
秋阳逆光下人影朦胧,听到叶容钰说自己害怕,蔺云再难去强撑厉色,声音也不由得和缓下来。
“你、你怕什么?”
“你说过我们都是一类人。”
“是。”
“你还说过宫里只有我一个朋友。”
“是。”
叶容钰细细打量着蔺云的神情,最后将目光汇聚在他的眼睛,他眼里柔光流转,确实开始被触动了。
“所以我怕我们有朝一日会站在对立面,我怕我们有一天会兵刃相见,各为其主拼个你死我活,我不想有一天会这样,不管谁输谁赢我都会觉得自己输了,亦敌亦友于他人是佳话美谈,于我则是将心撤碎,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想推你一把。”